杜笙在拿东西的空档看到这一幕,不禁冷笑了一声,“一年前,我做的最后悔的决定,就是带人顺便去救你。”“……”“其实,那时候,你真的有想过死吧?”“不,我没想过。”方知意沙哑地说,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宋至诚的脸,“我只想到,如果我死了,拿什么来赎罪?”“……他不需要你的赎罪。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一直在他身边,所以他才始终醒不来。”“真、真的吗?”方知意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轮椅的把手,嘴唇嗡动,眼神凄迷。“我、我知道他不想见到我。可是……我真的好想守着他。哪怕他醒来……打我、骂我、亲口叫我去死!都好……”“可是他现在醒不来啊。”“……”“医生说,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的手指动了(3068)“不过阿诚,没关系,”方知意在轮椅前面蹲下来,他的一只手覆在宋至诚冰凉的手上,抬头看他枯瘦的脸,“就算你永远都醒不来,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照顾你……”小安途的“生日宴会”,没有别的宾客,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丝毫没有意识的宋至诚。宋至诚现在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轮椅上,他的头低垂着,双目紧闭,任谁碰都没有反应,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阿诚。”方知意索性抓着他的手,牵引着它把它放在小安途的小手上,然后对小家伙说,“你看,爸爸抓住你了。安途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得,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这句话说到最后,他早已经泣不成声了。而刚刚一岁的小安途,完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隐隐觉得很高兴,就坐在婴儿椅上,乐呵呵地笑着。与此同时,他也把另一只小手尽力地递过来,似乎想要摸摸爸爸冰凉的脸。方知意见状十分高兴,他欣慰于宋安途与宋至诚的父子天性,让他在一切都还懵懵懂懂的时候知道感恩。这让他不由放心了许多,想着以后如果自己不在了,还有个人替自己照顾宋至诚。此时的他从未想过,宋至诚哪怕侥幸醒来,他也比自己年长,身体又是如此糟糕,怎么样,都应该是先离开这个事情的人。其实,有时候他不是没想到,而是根本不敢想。因为有些东西,一旦细思了,便会痛彻心扉。方知意叹了一口气,把宋至诚推到离桌子最近的地方,方便让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安途则一个人在巨型圆桌上面乱爬,但出乎意料的事,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拿起来一小会儿就放下了,随即趴向另一个目标。可其他东西很显然,也勾不起他的兴致,他只对爸爸感兴趣。每次眼角余光瞥到低着头的宋至诚的时候,就会爬得飞快,然后把一只短小可爱的手拼命往前伸,似乎要去够父亲的手,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叫着,“粑粑……粑粑……”听得方知意整颗心都快化掉了。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厌恶以前的自己,觉得真是疯了,是怎样没心的人,才会煞费苦心让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灵,失去生命。他对之前的小安途印象不深,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冰冷的小身子,以及青青白白的脸色。都是他……都是他害他失去了一条生命。无论自己过后在如何拼命补偿,他那条鲜活的命,也再也回不来了。想到这里,方知意又忍不住抬手对着自己打了一个巴掌。由于用力过猛,他的左脸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杜笙原本正在摆弄他准备的蛋糕,听到动静往回看了一下,正看见这样的一副场景,不由得瞠目结舌,叹道,“疯子就是疯子,自己一如既往地狠。只是你现在做得再多,阿诚失去的,也不会自己回来。他醒来之后,照样恨你。与其这样,那你不如期望,他永远都不……”“……闭嘴。”“怎么了?还不让说了?”“闭嘴!!!”杜笙和他相处久了,一向很知道如何精准地往他的心里面捅刀子。每次他一说话,方知意就真彻底死过一回似的,要缓很久才能缓得过来。“阿诚……阿诚……”方知意听了那番话,想是真的受了不小的刺激,突然发了疯。他撇下还在努力靠近父亲的小安途,重新在宋至诚的轮椅旁边蹲下来,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握着他绵软无力的手,微仰着头看着他,轻轻唤道,“阿诚……阿诚……今天是你儿子的生日……阿诚你醒来看他一眼吧……你祝他生日快乐好不好?阿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