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儿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家伙令汉辰气也不是,恨也不是。
直到晚上,乖儿破天荒的提出要和哥哥睡,乖巧的自己抱着那个心爱的虎头枕头赖赖的贴到汉辰身边磨蹭。似是来同哥哥讲和,生怕哥哥还为白天的事不喜欢他了。
“乖儿,你对哥哥说实话。哥哥打得疼吗?”汉辰将乖儿抱坐在自己腿上,托了他的小脸认真的问。
乖儿摇摇头。
“那乖儿为什么要对爹爹扯谎?”汉辰板起脸,乖儿羞愧的将头扎进大哥的臂弯不说话。
“乖儿,抬头看了大哥。”汉辰柔声说,让乖儿坐正:“乖儿是男儿汉,是好孩子,是不能说谎话的。说谎话的孩子大哥就不喜欢了,爹娘和嫂嫂也不会喜欢。”
乖儿忽烁着大眼睛,长睫挂了泪珠,可怜兮兮的望着哥哥。
“乖儿,告诉哥哥,乖儿以后再也不说谎话。”汉辰的声音柔中带刚,乖儿怯怯的说:“乖儿是好孩子,乖儿不说谎话。”
汉辰搂紧乖儿,这个小生命,当年从垂死的小夫人手中承诺了要给他一线生机的小精灵,承诺了留他在世间,就要承诺为这个幼弟长大成人所付出的一切。
躺在床上,汉辰探身去关台灯。乖儿冰冷的小手却探进了汉辰的腰间,汉辰一惊回身问乖儿:“做什么?又调皮?”
乖儿嗫嚅的说:“乖儿给哥哥揉揉,爹爹打得疼吧?”
汉辰看了乖儿认真的样子啼笑皆非,关了灯笑了搂过他说:“睡吧,哥哥没事。”
如今这深更半夜,父亲忽然担心他这个儿子照顾不好小弟,还要亲自来视察一番,更让汉辰感叹父亲对乖儿用情之深。
“亮儿的病好些了吗?”杨大帅问汉辰。
“烦父帅挂念了。大夫看过了,给亮儿喂了些药,只是还是哭个不停。”
“哭,哪个孩子小时候不哭?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哭。看你这话答的。”
汉辰心里不快,心想:或许我小时候总哭,只是我如乖儿这么大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又见我哭过几次?
杨大帅拾起汉辰放在桌案上的书,看着立在一旁一身单薄睡衣的汉辰,清癯的身影,面容清朗英俊。
杨大帅笑骂一声:“没那个本事还逞强揽这个差事。乖儿好哄吗?不比你指挥千军万马容易。”
杨焕豪边说,边伸手拉过汉辰的手:“快上床吧,穿这么少~~”
话音未落,汉辰已经如被电击一般倏然抽出被父亲握住的手,紧张的说:“让父帅操心了。”
杨大帅窘迫的笑笑,转身出门。汉辰随了父亲身后相送,父亲忽然回身对他说:“你小于叔那里,你要多加小心的保护。外面龙蛇混杂,让他不要再那么放肆跑去琴社诗社的混闹。”
汉辰诺诺称是。
两天前,汉辰奉父命回到龙城家中。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他带回了躲避荀世禹四处追捕的于远骥司令。
平日里父亲对小于叔的狂妄不羁指责最多,而当此于远骥和秦总理落难之际,父亲竟然毅然提出收留于远骥来龙城避难,丝毫没有顾虑荀世禹会以此为借口将战火引到龙城。这个引火烧身的决定曾令秦瑞林也惊诧不已,但也是眼前最好的办法。
父亲对小于叔兵败的宽容,居然只字没有过问杨村兵败的细节。
大将功名万马蹄
流枫阁,昔日七爷杨焕雄独占的楼阁已经住进了于远骥这个从北平远来的神秘客人。
此时,于远骥依然是一袭长衫飘逸,背了手饶有兴致的观赏杨汉辰泼墨挥毫,遒劲的行草跃然纸上:
“美人颜色千丝发;大将功名万马蹄。”
于远骥朗然发笑:“明瀚,怎么想起这副对联?”
“因为喜欢,所以提笔就自然想到。”汉辰望向于远骥的眼神中都流露着钦佩。一副精炼的对联,凝聚了多少男儿追溯一世的梦想。
于远骥嘴角挂着淡笑:“我那时十五、六岁的年纪,投军报国无门、落魄江湖,川资用尽便穷困潦倒在一家小店,堂堂秀才只得靠在旅店门口卖字为生。一天一位军官路过我桌前,他对我说,‘都在传说悦福客栈来了个才高八斗的秀才,原来是个小家伙。看你的字还不错,就考考你以本将为题做副对联吧。’。我那时何等的少年轻狂,直怕被人小觑了,就瞟了他一眼,提笔作下这‘美人颜色千丝发;大将功名万马蹄。’的对子,孤傲的对他说‘看你个当兵的也还知道附庸风雅,这副对子就送你了。’”
于远骥的目光中满是对昔日时光的留恋。
“后来,店掌柜来了,见了那位军爷就连连磕头,我才知道被我奚落的竟然是袁大帅身边的红人秦瑞林都统。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被胆小怕事的店掌柜赶出了旅店,饥寒交迫的晕倒在街面上。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头枕在秦大哥的腿上,而就此被秦大哥收到了麾下,有了这段不解之缘。”
“小于叔十三岁中秀才,人称神童。师父和家父常常对于叔的文采赞不绝口。”
“好汉不提当年勇。”于远骥调转话题:“明瀚,其实你该练练魏碑,魄力雄强、外方内圆、点画峻利。怕是极随你规矩刚正、侠骨柔肠的性子。人说观字如观人。比如我,写汉隶就不顺手,定然是要写些‘张癫素狂’的章草才应了我这不羁的性子。”
汉辰笑了说:“顾师父多让汉辰练颜字。说是少年轻狂,血气未定,难免浮躁,尤其在这字上就更不能走步未稳先求跑。先时在军校,曾一度喜欢赵孟頫的字,后被七叔发觉,大发雷霆。都不等顾师父斥责,他就把汉辰的手心都打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