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莹是个好脸面的女人,所以听了子卿的求告,当然大方的接纳了旧情人的新女友来她家避难。蔓莹的公公在天津也是有声威地位的,如今她们夫妻只是在东北地面做生意,又有使馆的撑腰,怕胡大帅抄蔓莹家也要忌惮几分。
安置好惊魂未定的毓婉,子卿搂了毓婉入睡。毓婉蜷缩在子卿的怀里,低声说:“都是婉儿不好,害得子卿哥哥得罪父亲,毓婉该死。人说红颜祸水,毓婉无颜偷生。子卿哥哥要是难做,就不要管毓婉了。不能因为毓婉,让胡大帅迁怒哥哥呀。只要哥哥平安,婉儿就知足了。”
善解人意的小家伙,子卿怎么舍得下她。毓婉轻抚着子卿俊逸的面颊,仿佛要把他印在心里一般。
子卿心里一阵痉挛,记得在吉林剿匪时,一次家里的蜡烛用尽了,黑漆漆的暗夜,毓婉缩在他身边说:“哥哥是咱们家里惟一的男人,有哥哥在,婉儿什么都不怕。”
有时候子卿暗想,是不是每个男孩儿都有渴望成为男人的那一天。不只是在年龄上的成熟,更重要的是外界的承认。在毓婉眼里,他是她的男人,是天是地。可在大帅府里,他不过是个好儿子,是胡家的小爷,是个永远的孩子。
清晨,子卿要去军队,安顿了毓婉就折返回大帅府。
小青楼的楼道里,子卿同将要出门的父亲打了个照面。
父亲一身戎装挺拔,身后一队威风凛凛的卫队。
“爹,您要出门?”子卿恭敬的问。
“小爷昨天晚上去哪里了?”父亲没有理会他,冷冷的质问子卿身后的副官大勇。
“大……大帅……小爷昨天,昨天是……”
“犯了哪条家规呀?”胡云彪问。
大勇慌张的结巴了说:“宵禁”
“来人呀,把他拉下去赏二十鞭。玩忽职守,没有照管好小爷,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再加十鞭!”
“大帅,大帅饶命!”大勇慌张的喊着。
这哪里是打大勇,明明是打给子卿看的。子卿上前一步拦阻说:“父亲,您要是有火就冲孝彦来,孝彦担着,不用‘杀鸡给猴看’拿大勇出气!”
周围的卫队面面相觑,老普跑过来拉拉子卿说:“小爷,昨天没睡好吧。大勇他欠打,您回房歇了别管。”
“拿鞭子来,现在,就在这里打!”
皮鞭带水抽落在大勇赤裸的脊背上,大勇一阵阵的哀号。
“爹,您这是做什么,您要打就打孝彦,这事情同大勇无关。”
胡云彪眯了眼审视着儿子,平日乖巧的子卿,性格温顺的子卿,自从去了军校尤其是剿匪归来,同原来判若两人。子卿有担待了,敢替手下人承担责任出头了,敢立在他这个老子面前出言不逊的顶撞了。是儿子长大了吗?
子卿一把扯落了上衣,怒视了父亲转身要扑向大勇,意外的举动父亲上前一步死死拉住了他。
“小爷,您别求了,小爷,别说了。大勇不哭,不给您丢脸,大勇扛得住。”大勇在小爷子卿同大帅义正词严的顶撞下,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的勇气,咬紧牙不再出声,默默承受着这无情的酷刑。
胡云彪笑笑,松来钳住子卿腕子的手,一声喟叹:“小顺子呀,一个少年得志的少年将领和一个本份懂事的儿子,如果让爹挑选,爹毋宁要后者。”
父亲就这么从子卿的身边离去,没有别的言语,子卿心中一片凄凉。父亲怕是以为他居功自傲,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能上天了,就再也不记得养大他的窝和日趋衰老的父亲了。彼此都爱着对方,却彼此难免的折磨着。子卿噙了泪上楼,换了军服来到胡飞虎老叔的师部。
老叔胡飞虎拿出委任状。为了表彰胡子卿剿匪的卓著功勋,华总统亲自批准,升子卿为少将旅长。
子卿从老叔手里接过委任状,激动而惊异,那枚闪闪发光的龙虎勋章,凝结了他几个月来的艰辛血泪。
“娃儿,好好干!好样的!”胡飞虎拍拍子卿,又捏捏他柔嫩的面颊,粉妆玉琢的娃娃,今天成材了。
“娃儿,你明天就二十岁了。这过去的老规矩呀,四岁以前是小娃娃,再大些就叫黄口小儿,这黄嘴鸭子怕就这么来的;这十二岁到二十岁呀,那就是中男,什么是中男呢?那就是半个男人,不成人呢;等到了二十岁,那就是要行冠礼了,那是成人了。你爹这回有急事赶不急给你过生日,这少将军衔怕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呢。你爹早几天就一直叮嘱我要在六月四日前搞定,那是你的生日呀。”
父亲疼惜儿子的一片苦心,子卿心里翻江倒海。
少将的军衔,竟然是父亲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而吉林剿匪的成功,谱写了他胡孝彦军旅生涯的,也是他送给父亲的第一份礼物。
子卿从老叔的师部出来,在门口等了暂时接替大勇的副官开车过来。就听身后一个勤务兵在问:“那个门口的长官是谁呀,看来这么年轻,可肩上的军衔都已经是上校了。”
“少帅胡子卿呀,胡大帅的大公子你都不认识,吃屎的脑子。”士兵在调笑着。
子卿骄傲的抬起头,傲睨一切的眼神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远处的群山江水,心里暗念:“爹,您等着,孝彦会做出个样子给您看看!”
兴高采烈的冲回团部,居然七爷杨焕雄回来了。
“先生!”子卿几日的困顿疲倦顿时烟消云散,对七爷安危的担心也随即逝去,高兴的让霍文靖和杨焕雄看着他的委任状和勋章,如同捧了珍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