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傅南生似乎感觉到了晒意,仍然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脸,似乎有点不舒服,蹙了蹙眉头。陈飞卿心中一动,勒着马往旁边靠了靠,恰恰好挡住了那束热光。傅南生便又安心地睡着了。一下午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一个客栈。这客栈也不知道该说好或者不好,开在荒郊野外的,不好不破,院子倒挺大,毕竟做独行生意。陈飞卿朝掌柜的道:“给我们开两间房。”掌柜的看他们一眼,笑吟吟地道:“今儿还有很多房空着呢。”陈飞卿摆摆手:“省钱,就两间。”掌柜的便也不多说了,给他们开了两间房。陈飞卿又朝其他人道:“小树,你跟小南一间房。”看向秦郑文,“咱俩一间。”傅南生默不作声,秦郑文倒是真没意见,点点头。鲁鼎问:“我呢?”陈飞卿看他一眼:“你自己有钱就自己开房吧,我没钱了。”鲁鼎道:“你这不诓我呢?我也没钱啊!我真没钱,你爹一早上就把我扔出来了,我没带钱!”陈飞卿道:“这我就不管了,你欠我钱还没还,自己借去吧。”当然鲁鼎是借不到钱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陈飞卿故意为之,纷纷找借口说自己没钱。鲁鼎拽着马夫,气哄哄地道:“行,我陪你去马车上凑合吧。”各自去了各自的房里,关了门,秦郑文问:“这是呵——”陈飞卿捂住他的嘴,道:“不喝,大半夜别喝酒。”秦郑文是想问他这是不是黑店,见他阻止,心想或许真是黑店,便顺着点了点头,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还掀开床铺被褥、打开柜子门都检查了一遍。看完了,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陈飞卿帮他拎的另一个包袱里掏出了一截蜡烛,替换了客栈里本来的蜡烛。这是一位老翰林教他的,那老翰林言之凿凿,说外头特别凶险,千万要谨慎小心,别还没到江南,自己就先没了。陈飞卿好奇地看着他忙活,半天才猜到他换蜡烛干什么,不由得笑了笑,道:“不必这么紧张,我在呢。”陈飞卿特意这样子分房也是有原因的,陈树的身手比他略差一点,正好和同样有身手的傅南生一间房,若真有突发的事儿,相互之间也能照应。秦郑文完完全全是一介书生,陈飞卿把他放身边更放心。至于鲁鼎,就去守着马车吧。不过说归说,他倒也不是总遇到黑店,不过是个例行防备罢了。然而秦郑文自幼生长在京城里,读四书五经长大的,鸡是杀过,却连牢房也没去过,也不曾自己出过远门。此次出发前被他娘和一众长辈围着嘱咐了大半天,生怕路上出意外。他被一群人吓唬了两天,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心里难免紧张了些,有点僵硬地点头,伸手去倒茶水,倒了想起隔壁三姑说这里面会有蒙汗药,又不喝了。陈飞卿笑了起来,把水袋递给他。秦郑文喝完水,想了想,又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屋顶。听说这黑店“十八般武艺”,什么隔墙有耳,茶里有毒,墙上有人,应有尽有。他刚要抬头看屋顶,却瞥见陈飞卿趴在桌上,肩膀在抖,好像在憋笑,还没能憋住。秦郑文咳嗽了一声,起身道:“我看半夜会起风,把窗子关了。”陈飞卿摇摇头,摆摆手,道:“好,秦大人顾虑周到。”秦郑文假装没听到他的笑意,起身去关窗子,却被外头吸引住了目光。陈飞卿见他站在那里半天没动,也凑过去看热闹。外头院子里鸡在叫,人也在闹。原来是有个贼在偷鸡,被店小二给抓住了。陈飞卿见秦郑文看得出神,眉宇间还有些担忧,以为他仍然在担心此次行程多难,便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刚要出言安抚,就被秦郑文耸动肩膀很不满地把手抖了下去。陈飞卿也不在意,笑哈哈地问:“怎么,秦大人就这样不信我?”秦郑文道:“并非如此。”陈飞卿问:“那是怎么了?在想什么?”秦郑文沉默了一阵,道:“我刚想起一件事来。我出门前,似乎忘了关鸡笼。”陈飞卿:“……”他也沉默了一阵,问:“你说真的?”秦郑文很凝重地看向他,反问:“我为何要说假话?”不愧是能和傅南生处得来的人,陈飞卿决定放弃沟通,可却又莫名起了玩心,故意道:“秦大人,别站窗口,很容易中暗器的。”话音刚落,秦郑文就果断地把窗户放了下去。陈飞卿心想,怪不得鲁鼎喜欢逗秦郑文。这秦郑文平时说起话来是真不怕得罪人,结果原来胆子并没想象中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倒是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