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卿渐渐地听出一个眉目来了,但仍然没说话。太后道:“今日到了这一步,也不说暗话了。皇上向来就对你不一般,你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陈飞卿无奈地道:“太后这真是误会了。我知道一直都有些人说这事儿,但以为都是开玩笑说闲嘴,您不至于真相信的。”他有句话没敢说,这些闲嘴里还有传太后和宁王寡嫂孤叔的……打死也不敢说。太后当然不会是真的就听旁人说闲话就听出了风和雨,她有她的道理。她起初也以为那只是闲话,总有些人的闲嘴就是堵不住,直到她亲眼见过无人时皇上看陈飞卿的眼神。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午后,陈飞卿趴在桌上睡着了,皇上却没睡,他凝视着陈飞卿,神情十分的专注,也十分的复杂,甚至想要摸一摸陈飞卿的脸似的,却到底没那样做。太后当时便觉得不对劲了,后来再听人说闲话,就越来越不安。所以她一直都坚持要把公主嫁给陈飞卿,只有这样,皇上他才会死心。但到了如今,她才发现,皇上确实会死心,却连身体也要一并死去似的。自从陈飞卿和那个叫傅南生的人的消息传来后,皇上面上什么都没说,却寝食难安,病症也频频发作,御医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些御医当然说不出来,但太后却看出来了。她不懂这不像话的事情算得了什么,但无论如何,皇上是她的儿子,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下去。两条路,杀了陈飞卿,或者让皇上得偿所愿。她思来想去,只能走后一条路。太后朝陈飞卿道:“你承不承认都好,哀家只问你,你想不想救安国候府。”陈飞卿仍然一脑袋雾水,半晌过后道:“太后,这都是无稽之谈。”“你这么说,就是不愿意?”陈飞卿只能再次道:“您误会了。”太后看他的眼神却逐渐地疏远了起来,像在看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太后也拂袖离去了。陈飞卿更郁闷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陈飞卿除了疑似被掉包的皇上和伺候的小太监之外,再没有见过其他人。那小太监也是生面孔,嘴硬得很,一问三不知。半个月后,皇上又来和他一起用膳,忽然道:“墙倒众人推,人还没走就茶凉。”陈飞卿一怔,心里沉了下去。皇上道:“很多人都在弹劾安国候,也翻出了很多的旧账新账。”到安国候的位置的人,必然会有很多账,无论是真的,或者假的,一定会有很多,只看皇上要不要追究,和如何追究。可陈飞卿看最近这形势,恐怕皇上是要追究的了。虽然他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仍然不愿相信皇上会害自己。人的一生没有多少个二十年,他和皇上做了二十来年的兄弟朋友,他不信。皇上接着道:“朕让你入宫,也是不想让你太牵扯其中。你自然不会对你父亲的事坐视不理,可也只会把自己给反倒牵扯进去。”陈飞卿心道才对了,若说是为了这个道理,那他就信了。可皇上接着道:“如今你父亲已经是戴罪之身,侯府你恐怕是回不去,也最好不要回去了。”陈飞卿还没反应过来,仍然懵懂地看着他。皇上也看着他,缓缓道:“朕,是为了你,才对他手下留情。”陈飞卿莫名有点想笑,干脆顺着道:“所以你想干嘛呢?”皇上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陈飞卿就真忍不住笑出来了,一边躲开一边道:“真别这样,别逗了,我跟你说,你真不适合这戏路。”皇上道:“朕没有和你说笑。”陈飞卿笑了一阵子,见皇上很认真的样子,便也笑不出来了,半晌才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但总之都免了,我视你如友如兄,别无其他心思。”皇上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很久,道:“你没吃过苦,朕也没有。你生来便是小侯爷,不知道若当真一无所有会是什么滋味。”陈飞卿听出点意思了,平静地道:“谢皇上不杀之恩。”皇上确实没有杀他,也没再关他,只将他赶出了皇宫,停了职,还派了两个大内高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陈飞卿想回家,却在家门口被禁卫军给拦住了,对方道:“皇上有令,若无特许,任何人都不能出入陈府。”都不是安国候府了,是陈府了。陈飞卿道:“这是我家。”禁卫军道:“抱歉。”他杵着不肯走,却见陈树从里头出来,站在门槛的那一边对他道:“老爷让你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