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岭北的那几年,生活不比京中,也把她的性子拧了不少,习惯了之后,也不觉得那样的粗放有什么不好。总归是过日子,库里有多少存粮,就吃多少米呗。他们与顾家人约定了在北城门上会合,刚刚到了城墙下,就见顾家人也到了。这一趟简行,蒋慕渊只带了寒雷与惊雨,依旧留听风在京城,顾云锦带了念夏,而顾家那儿,除了三兄弟与葛氏、朱氏,还有赶回京来报信的薛平,与葛氏身边的庞娘子。庞娘子三十出头,亦是北地人,在女子间算得上身形高大,一身功夫了得。顾云齐把一个油纸包交给了顾云锦,道:“沈嬷嬷大早上起来备的,让你路上吃。”他是早晨才听说顾云锦的决定的,虽有不安,但也听了徐氏的劝,不出言阻拦她,只是道:“小时候打下的基础,前几年都虚废了,你现在算起来是半路出家,路上若是疲惫了,不要逞强,老老实实告诉我们,比起暂时休息了一两刻钟,你真累得连马都坐不稳了,那才是真的费事儿。”隔着油纸,顾云锦就闻到了米糕的香气,她抿着唇笑了笑,道:“哥哥放心。”城门缓缓开启,一行人快马出了城,沿着官道往北行。顾云锦的坐骑是追云。蒋慕渊养了不少骏马,性子颇烈,轻易驾驭不了,追云是其中最温和的了。开春时去城郊马场时,寿安骑的就是这一匹,这回归了顾云锦。北风扑面而来,饶是带了皮帽子,因着马快,脸上也吹得跟小刀割似的。最初时痛得难受,跑了一阵,也就麻木了。清晨几匹骏马出城,附近百姓看了个正着,有人不禁感叹道:“顾家人心急火燎的,小公爷是也半刻不休,立即前往。”“小公爷向来不推托事情,更何况,顾家是他岳家嘞。”“不是说顾家是老大、老四媳妇回北地吗?我怎么还瞧见了一个年轻的?看那模样不似个伺候人的。是老六媳妇?”“错了,”边上人忙道,“你说的那个是与小公爷一道来的,那就是小公爷媳妇。”“顾姑娘?”问话的人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去北地?狄人又不是杨昔豫,她那点儿拳头能顶什么用?”一时左右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即便是顾云熙在御书房里说了“男女皆能战”,百姓们也因这句话而热血沸腾,但在很多人眼中,依旧不相信女子真的能上阵。花拳绣腿罢了,中看不中用。就算是家里有只厉害的河东狮,他们也还是认为,自个儿比妻子强上无数。而顾云锦,小妇人小模样,比河东狮都差远了,更加无用处了。“这不是去添乱的嘛……”有人撇嘴,道。“添乱?”一人插话进来,哼了一声,道,“朝廷征兵,去投军的难道都是练家子?好些新兵到营中,两条腿软得一碰就能跪下,他们难道也是去添乱的?小公爷夫人再不济,也能打个书生,挥得动长枪。这位兄弟,我与你说,不论男女、不说年纪,想要练都能练出来的。你要是有心,你也投军,去营里摔摔打打个一两年,你肯定不是个添乱的了。”那人被直直怼了一通,涨红着脸要反驳,插话的婆子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皮笑肉不笑道:“我看你就是个能建功立业的苗子,胆儿大些,往北去。”说完这句,婆子再不管他,拍了拍手掌,转身走了。那人被这一巴掌拍得气都哽住了,只有跺脚。边上人咋舌:“那是顾家的沈嬷嬷,你当众说人家夫人去北地添乱,没一拳头把你打趴下就很客气了。男女皆能战,这话真没错,反正我是挨不住沈嬷嬷两拳的。”话音一落,一片哄笑声。笑过了,也有耿直的,重重抹了一把脸,道:“妇人都敢去北地保家卫国,我一个汉子难道还怕吗?”沈嬷嬷从北城门走回了西林胡同,她是悄悄跟上去看的,她不放心,可有怕自己忍不住眼泪、反而招哭了顾云锦,就躲在拐角处,一直偷偷看着,直到人出城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官道上的积雪被往来的车马踩得泥泞不堪,好在一行人的骑术都不差,这才没有影响速度,他们各个,都“归心似箭”。取道十一月下旬的官道上,车马并不少。哪怕是雨雪封路,也阻挡不住游子们回乡的脚步,大伙儿都想赶在腊月前回到故土,不错过腊八的祭祖。若是有些家底的人家,随行了女眷,接连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也不少见。京郊附近的官道还算宽敞,即便两厢对行,顾云锦一行人的马匹也不用减缓速度,擦这边就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