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一怔。她是习惯了,这才没有想到要改口,可正如蒋慕渊所言,是该改了的。虽说唤作“郡主”并不是不成,但改口之后,会显得更加亲近,她想,寿安是会喜欢那样的亲近的。而她,也要快些适应身份的转变。她不再是镇北将军府待字闺中的姑娘了,而是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夫人。就像是钟嬷嬷称呼她的一般,往后府里的夫人指的就是她了。长公主是长公主,方氏是太太,府里女眷不多,倒也不会弄错了。这么一想,顾云锦颔首,道:“这就改了。”如此从善如流,乖巧中难掩性子里的俏皮,蒋慕渊失笑出声,食指刮了刮顾云锦的鼻尖:“还粘着粉呢,先把胭脂洗了吧。”闻言,顾云锦不由也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想起她还未曾梳洗。新嫁娘的妆容比平日里的厚重,洗起来也费工夫,最初时寿安在这儿等着,顾云锦不想让她多等,匆匆换了身轻便衣服就出来了,等蒋慕渊回来,她早就忘了这一茬,连他去梳洗更衣时都没想起来让丫鬟端水来。叫蒋慕渊一催,顾云锦便唤了念夏打水。念夏端了水盆进来,兑了冷热,搁在架子上伺候顾云锦净面。到底不好洗,中途还换了回水,才算是干净了,顾云锦拿帕子擦干了脸,又取了香膏细细抹开。蒋慕渊坐在边上看她,抹了香膏,去了耳坠子,发簪也拔了下来,盘在脑后的长发散开,拿梳子打理开。姑娘家每日里都会做的寻常事情,明明很细碎,他却看得心安。晨起后描眉,宿夜前顺发,这是他成了她的丈夫的证明,他终是能看到全部的她了。蒋慕渊慢慢走到顾云锦身后,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梳子。顾云锦偏转过身,抬头看他,待明白了蒋慕渊的意思,她笑着松开了手,重新坐直了。看来,他不仅给她摘凤冠,还有兴致替她梳长发。蒋慕渊梳得很仔细,一手按住发根,一手拿梳子顺下来,顾云锦的头发乌黑浓密,因着盘了一整日,有些卷曲,却并不打结,细致些倒也不难打理。念夏站在边上,一时有些无措,见钟嬷嬷一个劲儿地对她挤眉弄眼示意,这才醒过神来,蹑手蹑脚地挪出了内室。钟嬷嬷一把将她拉得离内室远了几步,压着声音,道:“今儿个夜里是你守着吧?一会儿机灵些,可千万别睡着了,里头要水就去小厨房取。”交代后,钟嬷嬷又想着念夏年纪不大,没有经过事儿,怕她懵懵懂懂地应付不来,便又道:“你若担心应对不好,今儿我来守也行。”念夏赶忙摇头,道:“我可以的,前几日,顾家的妈妈们也指点过我和抚冬的,妈妈放心。”听她如此说,钟嬷嬷也就不坚持了,笑着拍拍念夏的肩膀。娘家那儿指点过了就好,就怕浑然不晓得的,新嫁娘懵着,陪嫁丫鬟更懵,那真是一言难尽了。内室里,只有蒋慕渊与顾云锦了,长发理顺了,直直垂着,映得镜子里的模样越发温和。蒋慕渊放下梳子,把顾云锦垂下来的碎发挽到了耳后,弧度精致小巧的耳朵露了出来,耳垂如白玉一般盈盈,吸引了目光,叫人想要一亲芳泽。他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弯着腰,蒋慕渊缓缓凑到了顾云锦的颈侧,嘴唇轻轻落了下去。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顾云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没有真的躲开,待感受到清浅的啄吻后,她试着让自己放松些,身子往后倾,靠在了蒋慕渊的怀中。蒋慕渊从后头抱着顾云锦,下巴摩挲着她的长发:“云锦……”两个字,轻喃着,温柔到能滴出水来。顾云锦一点点地仰起了头,从下而上地看着蒋慕渊,以目光描绘着他的轮廓。笑意熏染了眼角眉梢,她吸了吸鼻尖,道:“我喜欢你,我一直以为我足够喜欢,可每一次,我都发现,我的喜欢,比我自己预料得多得多。而你,比我更多……”这话有些拗口,有些绕,却是真情实意,每一个字都带着满满的欢喜。蒋慕渊听明白了,喜悦从心里澎湃而出,又有几分酸涩涌入了眼角。感情之事,他无意于攀比多少。他喜欢她,从前世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了,这份感情在她浑然不知的时候生根发芽,在后悔与自责之中,成了参天大树。他如今以两世的喜欢浇灌在她心田,换来她的真心相待,这本就不是相等的,而多余的那一部分,是他的心甘情愿,不该是顾云锦的自愧不如。蒋慕渊不能向顾云锦剖析他的那份心境,只笑着道:“那你可要加把劲儿赶上来,当然我也不会叫你追上,今日比昨日多一分,而明日又会比今日再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