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小玉团子长大了,嫁人了,可顾云齐背着她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背着童年的妹妹,那么轻,那么小。他想替她遮风挡雨,也深深明白,会有另一个人,做好这一件事。把顾云锦送上花轿,顾云齐放下帘子之前,笑着道:“回门那天,我去接你。”顾云锦重重颔首,哪怕她看不到顾云齐。花轿抬出了顾家大门,敲锣打鼓的声音重新响起,又被鞭炮声覆盖,呼吸之间,只余下浓浓的硝石味道。蒋慕渊拉着马绳,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垂着的花轿帘子,眉宇之间是毫不遮掩的神采飞扬。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姑娘,他终于娶到了。名正言顺,情投意合。真好。娶媳妇高兴{}顾家人一路送到门口,徐氏拿帕子捂着脸,不晓得是受不得这硝石气味,还是忍不住眼泪。吴氏亦有些哽咽,抱着盛哥儿站在徐氏身边,目光一直望着那顶花轿。婚嫁是大喜事,但相较于娶媳妇的婆家,嫁姑娘的娘家是欢喜中带着难过,谁家也避免不了。哪怕人人都知道姑娘嫁得好,这份纠结的心情也不会改变。徐令意和顾云思也到门边来送行。顾云思怀着身孕,不好往前挤,只垫着脚尖看了两眼,待看到单氏也微微红了眼睛时,她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嫁侄女都这般舍不得了,年初她出阁的时候,母亲怕是哭得止不住了。好在,同在京中,母女逢年过节都能见着,她怀孕了,母亲能坐着小轿去看她,顾云锦出阁,她也能回来送一送。与娘家的交往纽带不用交托在一封封的家书里,就已经是大幸了。徐令意扶着徐氏,低声安慰着。她们的身后,林琬也探出头来,笑盈盈看向花轿。鞭炮的白烟正好散开,能清楚看到前头新郎与傧相的身影。孙恪和程晋之不晓得在说什么,脸上满是笑容,又对蒋慕渊一阵挤眉弄眼的揶揄。喜娘催着起轿,蒋慕渊领头翻身上马,习武的俊俏公子,连这般寻常的动作都比普通人矫捷,厚重的喜服完全没有绊住他,反而更加显得英姿勃发。孙恪亦上了马,拍了拍马脖子,又偏头与蒋慕渊说话。程晋之一脚踩了马镫,余光瞥见了人群后的笑得灿然的林琬,他动作一顿,眼神都飘了过去。林琬与寿安和长平玩得好,因而打小时候起就与程晋之熟悉,这几年见着的机会也不算少,只是姑娘和哥儿们的话题不同,多是彼此打个照面,就各自寻玩伴去了。见程晋之看了过来,林琬自然也不回避,笑着冲对方摆了摆手。程晋之怔了怔,被小王爷催了两句,这才上了马。孙恪是个感觉极敏锐的,嘴上催了,视线还随着程晋之走神的方向看了一眼,冲林琬咧嘴笑了笑,而后与程晋之道:“你看林琬还能看走神了?你一月里少说碰上她一回,她今儿与上个月也没有变化啊。”程晋之摸了摸鼻尖,想解释几句,唢呐的尖锐声音全盖过了,他只好闭嘴,双腿夹了马肚子,让它跟上队列。又是一阵鞭炮,白烟之中,能勉强看清的只有一片红色,反倒是人群的欢呼,穿过了阵阵鞭炮,如在耳畔。程晋之想,林琬还是林琬,与上个月不会有变化,而让他走神的是今日这欢喜的气氛,红火火的,让他突然间发现,那么熟悉的林琬,笑起来时是那么明艳。迎亲的队伍踏上了返程。这厢一出发,候在胡同口的小贩就麻溜儿地往东街报信,一时间就热闹起来了,人挤人的想要往前探。新郎官人高马大,远远就瞧见了,而后头跟着的那顶花轿,先前去迎亲时虽看过了,但一想到里头坐上了新娘子,还是叫人想要再看两眼的。虽然,轿子里头的模样,谁也瞧不见。可这不妨碍大伙儿夸赞溢美。“我刚才挤到西林胡同里头了,正好看到顾六爷送顾姑娘上轿,可惜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你这本事不行,”边上人道,“像我,悄悄爬上了树,我看到喜服上绣的是凤穿牡丹。”“那你也没瞧着正脸。”“呸!”那人道,“正脸是给我瞧的吗?那是给小公爷瞧的!我一个凑热闹的,看看喜服就挺好的了。”这话引来了一片哄笑之声。那人又道:“不瞒说,别看都是红色儿的,顾姑娘穿着喜服,那姿态就比其他新娘子们窈窕好看。”“这哪里能一样?听说喜服是宫里做的呢,”说话的婆子眼中满是羡慕,“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别说喜服了,就这花轿,寻常人家,谁能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