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看谁,反正都要从东街上过。沿街的酒楼茶馆,楼上的雅间早就订空了,各家东家都乐得合不拢嘴,恨不得京里日日都有这样的好事儿,叫自家赚得盆满锅满。顾家里头,顾云锦把大案上日常用的笔墨纸砚也收拾了。所有要亲手准备的女红,赶了又赶,终于在五日前全部赶制完成,一并收拢。这住了有一年多的东跨院,原本东西不少,这几日装箱的装箱,挪动的挪动,渐渐变得空荡荡的了。顾云锦站在屋子中央左右看了看,与念夏道:“看着都跟我们新搬来时一般了。”念夏莞尔:“这回搬了,就再不需搬了。”这么一说,顾云锦也笑了。从徐侍郎府的兰苑到北三胡同,再到珍珠巷,又到这西林胡同,不到两年的时间,她似是一直在搬,但眼前的这一次不同,她不仅仅是搬家,而是出阁。月亮已经一夜比一夜圆了,明月高悬,落在积雪上,映得亮堂堂的。顾云锦推开窗子看外头只缺了一点点的圆盘,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中秋之时。彼时画过的琼宫,蒋慕渊与她说过的话,一时间皆浮上了心头,累在胸口上,沉甸甸的,却也暖洋洋的,叫人不自禁就弯了唇角。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花烛夜时,她能看到最圆的明月吧。而那个要与她执手观月的人,应当也与她是一样的心境吧。翌日,单氏大清早起来,仔仔细细收拾了一番,对两个儿媳妇叮嘱又叮嘱、关照又关照。等吉时到了,葛氏与朱氏一道,从西林胡同出发,往宁国公府去了。铺床小轿穿过东街,引了不少人来看。葛氏听见外头动静,稍稍掀起了帘子一角,只那么一点缝隙,她就瞧见了街边的人头攒动。这让她略略有些紧张了。前回顾云思出阁前,也是她与朱氏一道去太师府铺床的,当时也有一些百姓来看,但远远比不上现在受瞩目。今儿个铺床已经是这般热闹了,明日亲迎,只怕从西林胡同到宁国公府,沿途都要堵得走不动了吧。葛氏思及此处,不由抿着唇笑了。她与顾云思、顾云锦的关系都很好,小姑子嫁得如意,做嫂嫂的当真是省心又畅快,一家人就讲究个相互扶持、彼此用心,如此才能携手共进。葛氏从前就是这般想的,在见识过杨氏与贺氏姑嫂不和的结局之后,更是深以为然。她放下了帘子,闭目养了会儿神,等轿子落在了国公府前,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探身下轿。等站直了身子,葛氏的脸上已经扬起了热情的笑容。朱氏也下来了,站在葛氏身边,目光迅速扫了眼国公府的大门。在北地时,将军府的门邸已经是气派的了,但毕竟有规制,不能僭越,也就是土地不似京城般寸土寸金,能占了一个“大”字。入了京城后,朱氏进过太师府,地方不比将军府广,文武又不同,给人的感觉亦是不一样的。无论是哪一种,与眼前的国公府一比,自是相形见绌。规制上不同,宁国公府又有长公主坐镇,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只这门面上的皇家气派,就不是他处能比拟的。出门来迎接她们的两位年轻妇人,具是亲切的好模样,两厢见了礼,对方都是蒋慕渊族中的嫂嫂。两家欢欢喜喜结亲,各样议程上都重视,自然皆是好心情,彼此说着吉祥话往里走。吉时不能错过,蒋家人也不在半途耽搁,简单指了几处景致,并不停歇,只说往后让顾云锦带着自家人逛逛。葛氏与朱氏眼下也无心看景,一门心思都扑在喜事上。宁国公府院落不少,给小夫妻俩成亲备下的院子在中轴的东边,前后两进,另带了跨院,上半年时重新刷过漆,看起来簇新漂亮。红灯笼高高挂着,门上窗上贴了双喜,看着就欢喜了。引路的嫂子指了指西边,道“过了前头那穿堂,就是长公主的住处了,这距离不远不近的,婆媳也有个照应。”葛氏颔首。嫁出去别家当媳妇,婆媳问题是无法回避的。住得挤了,新媳妇不自在,住得太疏离,也不像话。如这般距离,倒是正正好。等以后熟悉了、了解了,那又是另一种相处了。她也是从新媳妇过来的,最初嫁到将军府,面对单氏很不自在,如今虽不至于说亲得跟嫡亲的娘俩似的,也十分之亲近。这需要时间,也需要距离。嫂子又指另一边“后头是个小花园,花园另一头是郡主的住处。”左右简单指了指,一行人往院子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