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鼻尖,道:“起先似是有些质疑,王员外郎也是朝廷官员,没有实证不好乱说,傍晚时才得了确切消息,怕再寻大伯父一见就招人眼了,就转达给了我。”这个解释十分在理。纪致诚又道:“小公爷使人查到了那曲娘子的来历。”曲娘子说她是从两湖来的,虽然徐砚不信她,也少不得使人去巴东县查访,路途遥远,哪怕是快马加鞭,一来一去的,小一个月就没了。而蒋慕渊知道曲娘子是王甫安寻来的,那这人必定不可能是两湖人,因为从王甫安和金老爷定下计策到实施,时间就这么多,怎么可能去两湖弄个大肚婆进京。曲娘子的出身,只会是这短短几日之内、能让王甫安寻到并安排她进京的周围城镇乡县。她这一胎直到快临盆了都不安稳,想来这半年多没少为了保胎费心,她生活过的地方,肯定会有医馆大夫记得她。两湖口音,怀胎不稳,如此确定范围之后,把来历弄明白,就是早晚的事情了。袁二手上人多,皆出身市井,打探这种消息最是在行。“她是卲安县人,给她看过诊的医婆、邻居,小公爷已经安排他们进京了,卲安县府那里也交代过了,会有吏官带着她的户籍抄本快马加鞭送来京城,明日中午差不多能到了。替王甫安与金老爷出面寻人的是个叫李快脚,这人是京里有些名号的小贩,听说前回收了金老爷银子抹黑符家姑娘的,就有他。”认得不认得如此一理,事情倒也清楚。王甫安不愿看徐家顺顺利利往前行,金老爷就从中牵线,让李快脚从卲安找来了曲娘子,唱了这么一出戏。这种算计,称不上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但胜在能一下子吸引全程百姓的目光,让人津津乐道,而身处其中的徐砚本身,想要自证清白却又十分无力。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还是见不得光的,当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种污名一旦背上,就摆不脱了。偏偏,曲娘子的肚子随时会生产,徐家再着急,对着个大肚婆能怎么办?那高耸却又难保的肚子,就是曲娘子的护身符。等徐砚被流言蜚语耗尽了心神,重新来审视来龙去脉,也已经迟了。迟得未必能揪住王甫安和金老爷的尾巴。还好,眼下还不算迟。且那些人证,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纪致诚把所有的情况都与徐砚说明白之后,才带着徐令意一道离开了青柳胡同。翌日天明,街头巷尾,说道的还是昨日杨家老太太的义正言辞。边上有人道“昨晚上纪家小公子与妻子一道回了青柳胡同。”“莫不是纪家也要与徐家撕破脸?”“哪儿的话,纪家是支持徐侍郎的,纪尚书昨晚上都开口说徐侍郎不是那等人。”另有一人嘿嘿直笑“徐家这两个姻亲可真有意思,之前都没有什么大动静,徐侍郎昨天被叫去御书房里骂了一通,就全跳起来了。杨家是把女儿、女婿臭骂一通,就此不认了;纪家反而是护上了。”“可不要一护护得英名尽损啊!”王甫安坐在一家早点铺子里,滋溜了一碗热面,听了一通你来我往的争论,脚步轻快地去了衙门。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局,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急速发展,杨家老太太那番话,听得他通体舒畅,仿若是寒冬腊月里饮了一盏热腾腾的茶水,五脏六腑都活过来了。至于纪家的支持……纪尚书是老糊涂了吧,这种浑水都淌,也不怕湿了裤子!他摸了摸下颚日子差不多了,该让那曲娘子生孩子了。至于生下来是死是活,都扔到青柳胡同去,再让曲娘子与婆子离开京城,就只要翘着脚看热闹了。孩子养不养,自有京城百姓盯着徐砚,曲娘子不见了,哪怕徐砚知道了些什么,也无人可对证了。午间,蒋慕渊从卲安接来的医婆、大娘到了京城,杨氏亲自到了城门口相迎,一块往东街去。杨氏亲自出现在客栈门口,一时引了众多围观,百姓奔走相告,相携来看热闹。“侍郎夫人,莫不是叫老母亲骂了一通,想明白了道理,要来接曲娘子回府了?”人群中有人问道。杨氏不理会旁人,只看了眼画竹。画竹抬声道“有些话,我们夫人想与曲娘子仔细说道说道,娘子能否出来一见?也好叫大伙儿做个见证。”曲娘子和那婆子闻声,自然是出来了。娇娇弱弱的大肚婆施施然行了一礼“夫人有何时要问?”“有几个人,想问娘子认得不认得。”画竹替杨氏答了,掀开车帘子,请了其中那几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