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听见了两个丫鬟的嘀咕,放下绣绷笑弯了眼:“学以致用,画梅学得是不错。”这下抚冬憋不住了,扑哧笑出了声,凑上来问道:“那依姑娘之见,这事儿会如何收场?”这个问题,顾云锦还真答不上来,可能是过几日出了新鲜事儿,这一桩就无人再提了。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风声从徐家偏到了杨家,又过了几日,突然又原地掉了个头,再一次直指徐家。指的就是徐砚本人。追着来十月初二的京城,从天明时开始落雨,直到午后才有了阳光。此刻已经入秋,一场秋雨一场寒,哪怕日光不错,这天下午也有点儿阴冷冷的。青柳胡同里,光禄寺左少卿黎大人的夫人带着女儿出府,特特吩咐底下人带上厚一些的披风。黎夫人的马车出了府门,还未至胡同口,就叫人给拦住了。拦车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婆子,搀扶着一个二十模样的小娘子。小娘子梳着妇人头,挺着个差不多足月的大肚子,神态疲惫、风尘仆仆。车把式虽不爽快,可面对一个大肚婆,脾气就收敛了些:“二位有什么事儿吗?”小娘子探头往胡同深处张望,婆子赔笑着道:“这位小哥儿,工部徐侍郎是住这儿吧?哪一家是呀?”车把式当即答道:“往里头,那棵老树对着的就是了。”婆子道了谢,退后两步把路让出来。马车正要驶动,黎夫人听见外头对话,撩开了车帘子,上下打量着那两人,道:“二位寻徐侍郎府上是有什么事儿吗?看这模样,似是长途跋涉而来,是徐家在老家的亲戚吗?”徐家未入仕途前,祖上就是商贾,在老家也有不少产业。不止是徐家,京中好些人家都如此,不时的会有老家亲人来投奔,黎家自个儿也有来寻的亲戚,可眼瞅着临盆还登门的,黎夫人都是头一次见。婆子答道:“我们娘子不是徐家老家的亲戚,但我们是来投奔的,一路从荆州追着来,可算是抵京了。”小娘子冲婆子摇了摇头,对黎夫人一笑致意,便顺着车把式的指点往胡同里去。而黎夫人,刚刚婆子的那句话,让她的眼珠子都直了,探着头追看着小娘子的背影。婆子的话中虽没有提及身份,但“荆州”来的,就已经够明白了。徐家与荆州府有牵连的,不就是上个月才从两湖回来的徐砚吗?而且,还是“追”着来……那小娘子的肚子……这么一想,黎夫人对出门都不耐烦了,让人掉头回府,看徐家门外会有什么动静,又让人去西林胡同秦夫人那儿报个信。黎大人是秦大人的下属,黎夫人今日原是要去拜访秦家的,可眼前的事情,比拜访要紧多了。得了第一手的消息给秦夫人送去,才是正途。秦夫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再说那小娘子,扶着大肚子走到了徐家外头,婆子敲开了徐家门。门房看着全然眼生的两人。小娘子道:“徐大人在府里吗?荆州府曲氏求见大人。”徐砚今儿休沐,正在书房里整理材料,一年间在两湖的见闻、救灾重建的心得,都要一一记下来,以备将来参考、回忆。门房上来报,徐砚皱眉沉思,半晌都记不起什么曲娘子。只是,官员们在两湖救灾时,常常会遇见百姓求助,大小事情都有,能帮着解决的,大伙儿都会应下。徐砚也应过一些,有些办成了,有些因为实际状况影响而搁置了,他想,曲娘子大抵是求助中的一位吧。“把人请进来,”徐砚说完,想到对方是女眷,他在书房里相见并不合适,便起身往花厅去,与身边人道,“把夫人也请到花厅。”报信的人垂头道:“那位娘子说她不进府了,就在府外与老爷说几句。”徐砚听完,并没有多想,也就应了。有些百姓就是这样的,不得不与官府打交道,偏偏又畏惧做官人,不愿意进府衙大门,同样的,一个妇人不肯进官员宅邸,也不意外。既然是在府外相见,倒也不用特特等待杨氏,徐砚走出府门,看着那曲娘子,问道:“这位娘子寻在下有什么事儿吗?”曲娘子一见到徐砚,眼泪簌簌就落下来了,一双眸子全是水雾,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只顾着哭。百姓求助,多是遇见了不公之事,见了官老爷就哭的,十之七八。徐砚见怪不怪,也不劝解,让人端了把凳子到门外,让她先坐下来。曲娘子依言落座,靠着婆子垂泪。婆子搂着曲娘子,与徐砚道:“徐大人,娘子的父母都过世了,先前置办了他们二人的后事,再回到荆州府时,您已经启程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