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翻墙相会的日子,也就再熬三个月便到头了。顾云锦噗嗤笑出了声:“可别做那乌鸦嘴。”蒋慕渊笑意更浓,没有再讲顾云齐的儿子,而是讲起了孙栩。“刚满的百日,人还是个小团子,头发倒是不少,”蒋慕渊道,“哭声也亮,底气十足,以后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说到哭声亮,顾云锦想到了那位套环小贩的儿子,不由莞尔。蒋慕渊又说了长命锁的事儿:“我的已经送人了,以后生了儿子,只能向孙恪伸手了。”儿子谁生,当然是她生了。顾云锦闻言,当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总不能说她不生吧……那肯定不行的。按说,她哪怕算不上伶牙俐齿,但也不是口拙之人,偏碰上蒋慕渊,有时候当真是说什么都不合适,一句一个坑。只这句话,蒋慕渊是就事论事,倒也没有非要她也说个子丑寅卯来,说完后,见小姑娘瞪着眼睛看他,才品出几分味道,不禁笑出了声。始作俑者笑了,顾云锦也压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月光依旧明亮,哪怕关上了窗户,也透过雕花撒落一室斑驳。皎洁光芒映得笑盈盈的小姑娘俏皮动人,呼吸之间,甚至闻到了月桂的花香。蒋慕渊不由多吸了一口气。“用的桂花荷包,”顾云锦见状,解释了一句,“太太说应景。”今年由于气候,桂花还未满开,中秋气氛中,少了花香,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徐氏便分了些干桂做荷包,除了吴氏那儿,其他人屋里都悬了几个。顾云锦挺喜欢这味道的,干脆也随身戴了一个。蒋慕渊伸手,握住她挂在腰间的小巧荷包,笑道:“是该应景的。”圆月、桂花、心尖尖上的人,一样都不能缺了。这般一想,只觉得那花香醉人,把席面上饮过的几盏桂花酒的酒气都蒸腾了出来,烫了心肺。蒋慕渊往前探了身子,凑过去吻住了顾云锦的唇。亲吻细腻又温和,不似前回躲在山石洞中般疾风骤雨,可其中,依旧饱含了欢喜与欲望。而这些情绪,随着唇齿相交,越发明显且深沉。炕桌不知道何时叫蒋慕渊不动声响地挪开了,等顾云锦留意到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罗汉床上了。这个姿态,远比前回更容易收不住,月光迷人又温润,连心思都跟着沉沦。她便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蒋慕渊的手掌扣到她腰间时,低低喃了一声“痒”。蒋慕渊何尝不是,心尖叫羽毛拂过一般,挠心挠肺的痒。从前还能忍着,不做这些吓唬她的事儿,可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下来,这小姑娘半点不怕,顺从之余,亦给他回应。界限模糊了,却还必须守着,不能真把一切打破。只是这样的忍耐,当真叫人心焦。珍贵在经年累月中追忆过,才会明白能彼此相依的时光是多么的珍贵。珍贵得让人舍不得浪费一分一毫。惜取眼前人,这话太对不过了。偏偏,还隔着规矩礼数,能闹腾,却绝不敢闹疯了。可哪怕是收着那股子劲儿,在望着顾云锦时,蒋慕渊还是恨不能把人揉碎了,吞入腹中。这个小姑娘,怎么能这般勾他心魄呢?只那一眼,就在心底驻扎,哪怕他累上了石土,最终也冲破了,长成了再也挪不开的参天大树。这种欢喜,起于皮相,却也不仅仅是因为皮相。他是喜欢顾云锦的性情的。无论是现在这个活泼又俏皮的她,还是前世顾云齐讲述中的别扭、不听话的小女孩,他都是一样喜欢的。骄横也好,不讲理也罢,那些在与徐氏、吴氏等人相处中伤人心的举动,说到底,是顾云锦内心的不安与彷徨。幼年丧母,又到失去父亲,不安来不及抚平,就已经加剧扩散。蒋慕渊见过那样的孩子。寿安五岁失去父亲时,不也是那个样子的吗?蒋仕丰常年征战,寿安又年幼,对父亲的记忆其实并不深刻,可她还是体会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方氏对她态度的转变更是一棒子敲得寿安回不过神来,她敏感又失措,噩梦连夜。安阳长公主倾注了无数的心力,才让寿安走出的阴霾,重新变得开朗又乐观。彼时的顾云锦与寿安有相似,也有不同。寿安要接受的是伯娘,顾云锦要接受的却是继母。若顾云锦当时与顾云齐一般年纪,她会看得懂徐氏的善意与示好,会听得进沈嬷嬷的开解与道理,可她只那般大,喜恶都在一瞬间。那是一个旁人说一句“你娘不喜欢你只喜欢你弟弟妹妹”都会痛哭出声的年纪,又怎么能指望她明白“继母不全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