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喜欢素香楼,推窗就能听见说书先生说故事、百姓们讲些城中趣事,自在又舒坦。孙恪的这个性情,圣上多少也清楚,他很少听说自己的侄儿与外甥去郁园,按说成国公父子也该有所耳闻,但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了,一心要寻个机会见孙恪与蒋慕渊,这才叫人钻了空子。圣上一言不发地睨着成国公。韩公公揣摩着圣上的心思,主动建言道:“不如奴才使人去郁园,问一下采买和席间伺候的人手,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问出来就有用了?”圣上冷哼道,“问出来了,外头就闭嘴了?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了没说,那都是说了!要真有人算计,郁园里头哪个肯认?闭嘴还来不及呢。说到底,就是你们拎不清,去郁园没有遇上阿渊和恪儿,你们调头走不就行了?偏要坐下来吃酒,谁许你们吃酒了?禁足禁足!真要让朕打断你们的腿,才晓得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不乱晃悠吗?”圣上一面训斥成国公父子,一面气愤拍桌子。成国公哪里还坐得住,颤颤巍巍起身,拉着段保戚一道跪下,抹着眼泪听圣上训诫,连声告罪。蒋慕渊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状况,不出声参合,也不会劝说圣上消气。因为没有必要。韩公公提议问话,不正是给圣上搭个梯子,让他顺着往下骂这么一通话嘛。圣上不至于为了昨日之事给成国公定个大罪,只能骂几句,罚个俸。这还不让圣上骂爽了,那就是谁拦谁倒霉。至于真相如何,嘴巴那么多,谁能说服得了谁?反正,圣上是信了成国公父子被人算计的。当然,蒋慕渊也偏向这一点,只是,对于算计这两位的人选,他心中还未有定论。圣上骂得口干舌燥,这才挥手让成国公父子回府去。成国公眼看着是站不直,韩公公示意一个小内侍给段保戚搭把手,把人送出了御书房。圣上平息了会儿心中怒火,问蒋慕渊道:“阿渊今日是陪朕用午膳,还是去慈心宫用?”蒋慕渊敛眉,答道:“寿安今日去平湖清水观了。”听起来答非所问,圣上却很快明白过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蒋仕丰去得早啊……安阳来给寿安请封时,她还才五岁吧?这一晃都快要十年了。要是朝廷的勋贵、宗亲,都能有蒋仕丰的为国为民的胸襟气魄,那朕能省心多少!唉,不说了,一说又想到成国公父子的稀里糊涂!你去平湖吧,朕消消火。”蒋慕渊应声,起身退了出来。等韩公公屏退了左右,御书房里独留圣上与他时,圣上才拍着桌子重重哼了一声:“成国公那个老糊涂!朕罚他多少银子都不能消气。”韩公公道:“成国公虽糊涂,却是个对您忠心耿耿的。”“若不是他忠心,朕能放过他?”圣上冷声道。韩公公赔笑,他听得懂,这也就是圣上的气话。不放过又能如何?就因为酒后的糊涂话,把先帝爷给成国公的帽子摘了?正是因为有劲儿无处使,圣上才愈发生气。圣上饮了一口茶,低声问韩公公:“你看阿渊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韩公公的眼珠子转了转:“依奴才之见,不管小公爷知情不知情,这事儿不会是他闹出来的。”“哦?”圣上瞥着韩公公,“仔细说说。”韩公公道:“段保珍顶撞长公主、冲撞郡主、伤了顾姑娘,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小公爷哪怕气得要回京收拾成国公府,也早该动手了,什么天大的事儿,非要等到他亲自回京呢。再者,这算计实在不高明,事儿也不算大……您骂了罚了成国公,这事儿就了了,小公爷大费周章就图让您骂成国公父子两句?换作奴才,要拿成国公府出气,就早早使人给成世子套个麻袋,拖到无人处痛打一顿,然后一哄而散,成世子告官都抓不到人。彼时小公爷不在京里,怀疑谁都怀疑不到他头上,又轻松又出气。”闻言,圣上哈哈大笑起来:“话是难听,理到还像那么一个理。”时至正午。寿安郡主在厢房里陪方氏用饭。清水观的食物清淡,母女两人的心思又都不在吃食上,简单填了肚子,也就作罢了。方氏情绪不高,嘴上话很少,寿安说上六七句,她才淡淡给个反应。可对于寿安而言,方氏在听她说,就已经足够了。“哥哥昨日回府,说是不用再往两湖去了,”寿安笑道,“伯娘也说,近几个月不出京好些,要为了婚礼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