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没有想到皇太后唤她来是为着这一桩,意外之余,也赶紧应下。似是看出了顾云锦的意外,皇太后眯着眼睛直笑:“阿渊年年这时候来给寿安讨枣糕,今年自个儿不在,早就交托了恪儿,几块枣糕的事儿,哀家能不给吗?”顾云锦莞尔。只要孙恪不把皇太后的糖盒子搬空了,皇太后都会给的。倒是蒋慕渊,心细得叫人心暖。外头传来脚步声,似是有宫人过来禀话。珠娘出去问了声,笑盈盈进来,道:“皇太后,说小公爷、小公爷就到了,刚是御书房那儿来传的,说是小公爷刚回京,正与圣上说事,一会儿就来给您问安。”皇太后喜笑颜开:“阿渊回来了?风风火火的,也不晓得提前报个信!不知道他们说事要说上多久,别又跟上回一样,叫哀家等了好几个时辰都见不着人。”小曾公公垂手站在一旁,闻言,眼珠子转了转,上前道:“皇太后,不如奴才去御书房那儿看看?”皇太后颔首,道:“去吧,你告诉他,他没过门的媳妇还在哀家这儿,他不来,哀家就不放人了。”小曾公公应声,快步去了。顾云锦看着他离开,听着宫女嬷嬷们的笑声,心中亦是又惊又喜。她自是惦记着蒋慕渊的,也在猜想他何时会回京来,可再是怎么猜,也没猜到他这就回来了。现在,他们一个在御书房,一个在慈心宫,把隔着半壁江山的京城与两湖,一下子缩小为只隔了小半个宫城。她只要在这儿等着,最多一两个时辰,就能看到他了。这般一想,顾云锦忍不住,弯着眼笑了起来。说起来,顾云锦有些时日没有收到蒋慕渊的信了,不过,他应当知道她受伤了吧……会不会还似前回一般,握着她的手,细细与她分辨上头每一处痕迹的缘由?皇太后也瞧见了顾云锦的神情,那无法掩盖的笑意从眉梢眼角溢出来,看得她都要跟着勾起唇角了。平衡御书房里,圣上一页页翻阅着蒋慕渊递上来的折子。两湖从决堤到重建,差不多也要一年了,但要从百废待兴恢复到受灾前的景象,不是一两年就可以完成的。最开始,固然需要如徐砚这般工部的官员参与,可之后,最需要的是当地官员的勤勉与百姓的努力。这一份折子,回顾了一整年的救灾进展,交代了如今的近况,也提了后续的意见。一条条,条理清晰,写得明明白白。圣上从头至尾,认认真真看完,把折子摊在大案上,颔首道:“还是阿渊的折子写得最清楚,朕不曾亲至两湖赈灾,却随着折子好似也去走了一回,参与了其中所有。不像有一些臣子,写得狗屁不通!朕看了都直迷糊,底下人照着他们的想法做事,还不更乱套了!要是大臣们的折子都跟阿渊这么写,能省心多少!”蒋慕渊敛眉,谢了夸奖。圣上又问了几个问题,蒋慕渊一一作答。韩公公过来,附耳与圣上道:“皇太后使了小曾公公来请小公爷。”圣上不耐烦地撇嘴:“怎么着,她老人家想外孙子了,朕就不想外甥了?阿渊到朕这儿才半个时辰,就让人来催。”韩公公赔笑道:“说是顾姑娘也在慈心宫。”“行吧行吧,”圣上朝蒋慕渊摆了摆手,“朕只有一个人,比不了皇太后和顾家丫头两个,二对一,你去吧。两湖的事,回头我们再议,总归你做事,朕是放心的。”听到顾云锦也在,蒋慕渊的眼睛骤然一亮,笑容都灿然了几分。拱手行礼后,他退出了御书房。至于圣上所谓的放心……蒋慕渊做事,圣上自然是放心的,他行事如他写折子,处理得清楚明白,交托给他的,大抵都能做好。因此,前世后几年,哪怕圣上与孙睿极其忌惮蒋慕渊,在内乱外敌不断的时候,还是依旧用着他。蒋慕渊并非不懂圣上的心思,也并非不明白帝王家的无情,可朝中人才不足,他既有能耐又如何能枉顾百姓?圣上也不许他袖手旁观。再者,快些平稳了战乱,后头让圣上慢慢理去,这条路并非走不通。只是,蒋慕渊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走快了还是走慢了。若朝廷稳下来,圣上康健,他不会动蒋慕渊,他自认能用好外甥这把刀,而孙睿会在圣上跟前再磨砺多年,能做个合格的继位人;若朝廷不稳,而圣上先不行了,他也不一定会拖着蒋慕渊一道上路,比起忌惮蒋慕渊功高,他更怕失去蒋慕渊之后,孙家的江山要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