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易的眉头皱了起来:“丹毒。”老道长看了他一眼:“带了九一丹吗?”夏易他们来防疫,对水灾后容易出现的几种疫病都是心里有数的,也备了常用的药。他赶紧取出九一丹,交给了老道长。陈大壮听不懂什么丹毒,什么九一丹,但有大夫在,心里总算踏实许多。昨夜来人交代过,莫要说出他们曾经到访,陈大壮一个字都不提,只在心中感激那两位贵人。老道长看夏易年纪轻,担心他没有对小儿动刀子的经验,干脆自己动手,让夏易辅助。刀子在火上烧热了,划开化脓处,等创口清理干净了,才撒上九一丹药粉,处理好伤处。四哥儿病中不知事,又哭又闹,夏易和陈大壮一道按着,才没让他胡乱动。孩子痛过了,最终沉沉睡去。夏易松了一口气,问道:“道长从何处来?这些日子走的地方多吗?有哪儿灾情严重?是否有疫病?”老道长摸了摸胡子,道:“丹毒是最常见的,贫道带的九一丹都给了,你且看看这一位的腿,迟早也跟他儿子一个样,这陈家庄多多少少都会有丹毒发生。贫道知道你们衙门里派下来的大夫根本不够用,照贫道看,多留下些用得着的药,教教村子人怎么自己处置,比你们住上几天好多了。”夏易闻言笑了笑:“道长说得是,是这么安排的。”“朝廷做事不妥,受苦受难的终究是百姓。”老道长叹了一声,起身往外头走。夏易听了这句话,不由多看了老道长几眼,心中隐约有一个念头,却是不好断言。“请教道长的道号……”夏易问道。老道长脚步一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并不回答。夏易追上前去,又问:“您是否是燕清真人?”他在京中时不曾见过燕清真人,只从传言里听过,但兴许是一种感觉,眼前之人和传言里的燕清真人的年纪、大致模样都对得上,他不由多问了两句。老道长顾左右而言他,被夏易问的烦了,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您看到文书了吗?圣上想请您回京。”夏易道。老道长哼了声:“让贫道回去就回去?”这句话,已然承认了身份。爱信不信夏易对着老道长郑重行了一礼:“燕清真人。”燕清真人背着手站直了。既然说漏了嘴,他便没有一直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淡淡看着面前的少年人,道:“你是衙门里的?”夏易答道:“我学过医,是跟着太医院的大人们一道来的两湖,今日被点派到陈家庄。”燕清真人毫不避讳地打量了夏易两眼,这少年看起来很精神。只看他举止说话,能猜到他出身不错,是个认真念过书、学过医的,从京城那样繁华的地方来到灾区,衣着上狼狈是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却清澈透亮。现在的少年人,当真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燕清真人眯着眼笑了笑,道:“既然你们到了,陈家庄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儿,贫道一会儿就走了,你多给贫道一些常用的药,贫道现在两袖清风,路上遇见个病人都救不了人。”夏易是个顶真的,怕燕清真人离开,忙道:“真人,圣上请您回京。”燕清真人眉头一皱,他刚觉得这少年有意思,没想到却是个性子这般耿的。两人僵持了许久,燕清真人总算松了口,勉强答应先去荆州城转转。听闻夏易遇上了燕清真人,工部、太医院的人都凑过来看。工部一位主事,曾在灵音观中见过真人一回,当即感激涕零,连连道:“当日真人给内子解签,化解她心中多年执念,叫我们夫妻总算走出阴霾。”有人认得,燕清真人的身份就真真切切的了。众人都看得出,燕清真人并无多少回京的心思,去荆州城也勉强得不得了,可他们在陈家庄还要做事的,不能一众“送”真人到城里,商量了会儿,定下让夏易与真人回去。夏易苦笑:“他若真要走,我哪里拦得住?”“真人应该不会诓你吧?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不会的。”夏易一脸无奈,他年纪是小些,但也不是五六岁的小娃儿,叫真人心软得不至于把他独自扔在荒郊野外。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也没有旁的办法,夏易便随燕清真人一道回城去。城中府衙里,李同知兴冲冲去找蒋慕渊,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小公爷,有一桩大好事儿,刚刚来禀的,说是寻到燕清真人了,真人已经到府衙了。”寒雷正研墨,闻言抬头看了李同知一眼,又去看蒋慕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