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座的客人们家中,这种事情也不缺,一下子就明白了东家的意思,不由笑的笑,说道的说道。不过一个下午,等晚饭时,京里说顾云锦做事没有规矩的,或是捧高踩低、趋炎附势的,都已经散了,谁若还把这几条“罪名”安上去,当即要被人笑话他消息落后。侍郎府里,魏氏得了回报,长长松了一口气。而珍珠巷内,顾云锦看着徐令意信上说的那两个名字,一头雾水。那妇人是鸿胪寺左少卿房大人的夫人,那老太太是她婆母,房家也久居青柳胡同,与徐府比邻多年,印象之中,两家做邻居做得挺愉快的,并没有什么冲突。与顾云锦这里,越发没有矛盾了。莫名其妙在席面上说这么一席话,显然是故意惹事的,却不晓得她们是在给谁当枪了。顾云锦有心打听打听这位鸿胪寺左少卿,可念夏和抚冬都不是有路子的人,她想了想,还是暂且搁下,打算回头问问听风。京中官场上的关系,听风知道的肯定多一些。月末时,乌太医来给徐氏看诊,身边跟着的自然不是夏易,而是一张生面孔。十岁左右的年纪,脸还圆滚滚的,看起来讨喜极了。乌太医很喜欢这个小孩子,指着道:“我本来不想再教徒弟了,但是,人领到我跟前,我一看他就想笑。多笑多敞怀,长乐才长寿,我想多活几年,就把他收下了。”老太医一面说一面又哈哈大笑,显然是很喜欢这孩子。顾云锦坐在一旁,支着腮帮子也笑了,笑过了,不由想起夏易,又想到两湖洪水,自然也想到了蒋慕渊。水灾情况,京中都有传言,只是市井传闻到底不比官府消息,顾云锦也不晓得准不准。有说洪水又淹了一座城的,有说已有地方爆发了疫病,消息串在一起,叫百姓们议论纷纷。顾云锦暗暗叹气,从前这场洪水持续了多久?她越是想回忆起来,越是不得头绪,最后只能作罢。荆州府也落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接连几日的大雨让深夜中一片寒意,叫本就受灾的百姓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同时,大雨也加剧了水情,水面几乎抵着这一带的堤坝高处,上游若再有洪峰下来,荆州一带都要保不住。蒋慕渊就着烛光,仔细对照两湖一带的地图。寒雷敲了门,低声道:“爷,五爷到了。”蒋慕渊颔首,周五爷快步进来。蓑衣脱在了门口,可雨势太大,周五爷身上衣裳还是湿了不少,一双鞋子泥泞不堪,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头脸颊上,比水里捞起来的好不了多少。这幅模样,谁能相信,他是叶城周家的富贵的五公子呢。两人开门见山,也不说那些虚的。周五爷接过寒雷递过来的热茶,一饮而尽,目光落在地图上,道:“我这些日子在两湖走动,决堤之后也想法子看了下状况,跟小公爷想的一样,这水情不太对劲。”蒋慕渊敛眉,不置可否,等着周五爷说下去。“这一块,陈家庄附近,”周五爷的手指点了点地图,“我在水灾之前正好有到过陈家庄,有看过堤坝,我以为此处原本不该决口的。”不管这段堤坝修建有没有问题,上游决口两处,洪水奔腾淹没村镇,使得位于下游的陈家庄的压力小了很多。按说,陈家庄是能平安渡过那次洪峰的,可它却在上游决堤之后不久,跟着就决口了。“陈家庄淹得一片狼藉,”周五爷道,“我遇见一个从陈家庄逃出来的汉子,他说,决堤那天夜里,他刚巧上山了,听见轰的一声响,随后洪水就到了。他一直以为那声响是决堤的,这阵子缓过气来了,他觉得许是火药。”劳碌命九月九,重阳节。依着往年,宫里开席,圣上宴请上了年纪的京官们,饮酒吃肉说朝政。今年,这场宴席自然是取消了。内侍呈了帖子上来,圣上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这么看了会儿,朱笔一批,这事儿就作准了。这日大朝后,内侍们给众位老大臣们一人端了一杯桂花酒,当作贺过重阳了。大臣们都晓得国库状况,这几个月事情不断,户部那几位私底下没少抱怨银子不够,眼看着两湖治水又要大量的银钱,哪一位还会惦记着重阳的那么一顿宴席?一个个摸着白胡子,彼此拱手,嘴上皆是感念圣恩,又无比记挂两湖受灾百姓。大臣们成群,站在殿前吃酒说话。工部刘尚书眼睛尖,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经过的永王爷,赶忙行礼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