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意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什么高门贵女,说亲也全赖着伯父的脸面,她除了那一手字,也没有旁的出类拔萃的优点,纪家会如此看重,只因纪致诚的诚心。纪致诚是把家里都摆平了,他做好了准备,才让徐令意这儿跟春风拂面似的。人家这般善待,婚事又拦都拦不住,徐令意恼归恼,却也不至于那般排斥了。可纪致诚后头做的那些事儿,就让徐令意笑多余气了。或许是纪致诚晓得他这些年在外的名声就是一个仗着祖辈官名、整日里混日子的监生,傅太师登门保媒时,他还让老太师带了五六份策论文章来。有几份是纪致诚年初时写的,不用旁人点评,徐令意都看得出,这文章中规中矩,寻不到亮点,搁在监生之中,大抵就评个中下。另有两份是他前几天才写好的,听说是还未让国子监的先生读过,只叫傅太师先点评了一番。傅太师显然很喜欢这两份文章,朱笔点批几乎写满了纸面。徐砚看了也十分欢喜,连连夸赞,倒不是这两份文章当真惊天动地了,而是进步颇为显著,仿若跟换了个人写的一样。徐令意也拿来读了,几份文章搁在一块,她算是明白纪致诚想说的意思的——他能发奋,能进步,有良师益友,有家人引路,他能撑得起家,能让徐令意抬头挺胸。“我当时想,那就他了吧,就冲着这份赤诚和坦率,也不能板着脸跟他过不去了。”顾云锦捏着信,弯着眼儿笑,她能想到徐令意那哭笑不得的无奈,也高兴对方能安稳定下来。议亲是两家人的事儿,可关起门来相处时,却只是两个人。两人都愿意好好过,那总能磨合出来的。魏氏和徐氏说着话,听见顾云锦笑声,扭过头来道:“令意说什么了,叫你这般欢喜?”信是不好给魏氏看的,顾云锦斟酌了用词,道:“大姐姐说,纪家那公子挺实诚的。”魏氏哈哈大笑。她起身告辞,吴氏和顾云锦一路送出来。迎面钱妈快步过来,脸上带笑,朝几人问了声安,道:“又有信送到了北三胡同,邻居给送来了,奶奶赶紧看一眼?”吴氏笑着接了,她只当是将军府送来的,兴许有事儿要交代,可刚看了眼信上的字迹,她一下子就愣住了。“谁的信呀?”顾云锦一面嘀咕着问,一面看向吴氏,清清楚楚地看到吴氏的眼睛霎时间都红了。吴氏的眼中晶莹一片,双手紧紧捏着信封,有些难以抑制地轻颤,她深吸了一口气,噙着泪,道:“是我们爷的信。”顾云齐的家书?“别送我了,赶紧回去看信。”魏氏了然,笑着挥了挥手,独自走了。顾云锦拉着吴氏回房里去,徐氏一听顾云齐来信,也很期待。吴氏拆了火漆,取出信来读,不过一张纸,她越看眼睛越亮,欢喜之意几乎溢出了眸子,连唇角都扬得高高的。她快速读了两遍,声音里都藏不住惊喜:“爷说,他累了些功,长官给了假,他大抵下个月就能回来了。”徐氏亦是高兴不已。顾云锦支着腮帮子,她是知道顾云齐今年会回京,所以在挑石氏老太太的陪嫁送去北三胡同供奉时,她以此为理由,唬过杨氏,只是前世顾云齐抵京时都快腊月了,这回却早了数月。虽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今生改变的地方多了去了,哥哥能回京来,顾云锦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是,她看到吴氏这般喜悦。中秋渐近,夜里也有些凉意了。春秋的衣裳厚薄合适,基本可以混着穿,今年做了不少春衣,顾云锦就不想在秋衣上费心思,却拧不过贾妇人热情,搬了不少时兴花样来,偏让她再做些。“江南那儿才送来的,”贾妇人笑着劝她,“我就没见过姑娘家不爱新衣裳的,箱笼不够打箱笼,哪里能少做衣?你自个儿看看,这么鲜艳的花色,你让大娘怎么穿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死了!料子存着,花样就过时了,还是赶紧做了好。你便是不想着你自己,也该给你嫂嫂琢磨琢磨。你哥哥快回来了,她哪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小姑子不做新衣,你让她一个做嫂嫂的,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做一堆呀?”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顾云锦自然不推却了,拉着吴氏一道选花样。好兴致吴氏被念夏请了来,起先还没品过味来,不晓得为何昨日还不肯裁新衣的顾云锦,怎么一觉睡醒了又转念头了,直到顾云锦把料子往她身上一个劲儿地比划,她才明白过来。脸颊一下子烫了,可看着那些时兴花样,吴氏又有些挪不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