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怔怔站在巷子里,看着徐令意的身影消失在街口。他以为徐令意的话是虚张声势,是姑娘家的挽尊,可等他想到流言里曾经传过的那些往事时,他的脸霎时间失去了血色,惨白惨白的。徐令意说的是真心话。当年,徐砚得了功名,杨氏榜下择婿,把徐家从商贾带入官场。为此,闵老太太再也看不上小商之家的魏氏,琢磨着要让徐驰退亲,另娶高门。是徐驰说什么也不答应,他认准了魏氏,绝不愿意另选,费劲心思与闵老太太拉锯,得了徐砚的同情相助,最终成了这门亲。多么相似啊……他真的,远远不及徐令意的父亲。他的欣赏,在徐令意听来,大概也与笑话无异吧。北三胡同口,沈嬷嬷匆匆忙忙往小院赶。她白日去街上采买些东西,刚准备回来,就听人说顾云锦把杨昔豫打了。杨昔豫那个混球,沈嬷嬷是最讨厌不过的了,打了就打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她怕顾云锦吃亏。自家姑娘那三脚猫的功夫,沈嬷嬷还不清楚吗?她急忙赶去了自华书社,在门口一打听,才知道里头已经散了,郡主送顾云锦回了胡同。也是,正主都走了,其他人留在那儿还有什么热闹可瞧的,可不就都散了嘛。沈嬷嬷又往回赶,推开了院门,抬声道:“姑娘,手痛吗?有伤着吗?”顾云锦正坐在天井里给徐氏、吴氏她们说事情经过,闻声回头道:“没有伤着。”沈嬷嬷不信,上前来拉起顾云锦,前前后后看了几圈,确定安然无事,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只是低头再一看,顾云锦的两只白玉似的手上,背面通红,有一两处关节,许是蹭到杨昔豫衣服上的坠子、领子,破了几处皮。沈嬷嬷心疼死了。吴氏笑道:“给她涂了药了。”沈嬷嬷疑惑,家里是有伤药,但似乎不是这个颜色的,这药晶莹剔透,吸吸鼻子,还挺好闻的,她不禁问道:“这药哪儿来的?”吴氏往隔壁努了努嘴:“喏,贾家大娘送来的。”翻脸走到青柳胡同口时,徐令意才与魏游道:“刚刚的事儿,还请表兄替我隐瞒。”她知道魏游都听见了,只是这一路,他们谁也不说,谁也不问而已。魏游颔首应了:“放心吧。”王琅的事可以放下,徐家里头的纷争却不能充耳不闻。刚进了侍郎府,门房悄悄与两人道:“杨家那儿也来人了,都挤在豫二爷的书房呢。”两位表公子的书房不过一墙之隔,魏游当即掉转头,与徐令意一道去轻风苑。杨家来的是杨昔豫的母亲贺氏与兄长杨昔知。杨昔豫的书房算是宽敞的,只是一时间挤进了太多人,难免转不开身。贺氏坐在床头,帕子掩面,两只眼睛已然哭得通红,她看着昏睡的杨昔豫,心里跟刀割一样。她生的这般俊朗的儿子,今天被顾云锦一个姑娘打成了这幅样子!她得了信赶来时,压根就不敢认了。贺氏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咒骂着顾云锦,而后抬起头,眼珠子一突,恶狠狠瞪着杨氏:“你替我照顾儿子,就是这么照顾的?”杨氏亦是一肚子气。自打杨昔豫被抬回来,她就忙得脚不沾地。又是请大夫,又是使人去娘家报信,又是向徐令峥、徐令婕询问事情经过,好不容易厨房里煎上药了,贺氏也到了,杨氏刚要歇口气,就被贺氏瞪得心烦意乱。杨氏深吸了一口气,她还要怎么照顾侄儿?书社里,杨昔豫去找顾云锦麻烦,难道是她没看住吗?她怎么看得住?“嫂嫂这话就不对了!”杨氏抬声道。话音未落,贺氏已然开口打断,她手一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杨氏气闷,她们姑嫂多年都有矛盾,只是平时不在一处处着,只逢年过节打个照面,很多事就太太平平过去了。杨昔豫的受伤,使得表面的平静霎时间就打破了。徐令婕依着杨氏,忿忿道:“您说母亲做什么?又不是母亲把表兄打了的。”“难道让昔豫去娶那泼辣货就不是你母亲的意思了?”贺氏重重拍了拍床板,“说什么将军府的姑娘,她和徐慧在将军府能过下去,会滚回京城里来?我早说了,我看不上她,是你们非要巴巴着……”杨氏的火气也憋不住了,站起身来,道:“看不上?那嫂嫂你看上谁了?杨家里头现在什么状况?你还做着从前跺一跺脚官场震三震的美梦?云锦有什么不好的?没爹没娘,徐慧还是个好拿捏的,将军府的嫡女身份,委屈了昔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