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爷笑了起来:“听说徐侍郎在衙门里依旧威风?亲家公在他手下做事,不太舒心吧?”王甫安饮酒不语。金老爷凑上前,又继续道:“我有一个主意,亲家公参详参详?”王甫安闻言嗤笑一声,金老爷能有什么好主意,肯定是个馊的,可酒劲上头,他心里有点蠢蠢欲动,便竖着耳朵听了起来这一对亲家,闭门说道了两刻钟,金老爷才背着手出了雅间,顺着楼梯离开。廊上,尽头处的另一个直通素香楼后的楼梯,听风的身影一闪而过,直到确定金老爷离开,他才重新现身,推开了边上的一间雅间。“爷,奴才刚瞧见金老爷了,他寻了王甫安王员外郎,两个人不晓得嘀咕些什么,”听风禀道,“估摸着与徐侍郎有些关系。”蒋慕渊正与孙恪说事,听了这么一段,眸底划过一丝怒气。原本,徐侍郎府在流言中心处境如何,与蒋慕渊并无关系,顾云锦不往青柳胡同去,外头说到杨昔豫长短,也不会把顾云锦带上。因为在一众看客们眼里,蒋慕渊与杨昔豫,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没有捎带上长篇大论的意义。而这整件事让蒋慕渊气愤的是贺氏闹上了侍郎府。前世,顾云锦在杨家生活的那几年,是在她病故之后,顾云齐一点一点想法子打听、拼凑出来的。贺氏与汪嬷嬷在其中扮演的角,让顾云齐和蒋慕渊恨得咬牙切齿。蒋慕渊本以为他已经熟知了那两人性情,也知道她们做事不讲道理,可直到了解了侍郎府那日的状况,他才明白,从前打听来的那些,终究是数年后东一句西一句的人言,不及那两人真实脾气的一半。用句不算合适的比喻: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怕,前世时蒋慕渊借力助顾云齐毁了杨家几代基业,彻底断了杨昔豫的前程,报复过一回了,今时今日,想到顾云锦那些年会有的遭遇,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看不惯,就直接出手,”孙恪眼皮子都不抬,仿佛说的是如吃什么做什么一样的小事,“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当今圣上的亲外甥,还有什么要顾忌的?”这种纨绔里的纨绔才能说出来的话,让蒋慕渊啼笑皆非。别看孙恪说得混不在乎,性格也的确很浑,但真叫他行那等纨绔事,也就是嘴上威风而已。况且,蒋慕渊想打击的是杨家,并不是金老爷与王甫安,可惜,矜贵如他,也要寻个由头。杨家那儿,蒋慕渊师出无名。就不知道金老爷与王甫安会搅出什么浑水了。“盯着些,看看他们做什么。”蒋慕渊吩咐听风,毕竟,水浑了,才能摸上鱼来。拔凉相较于无人敢当面指指点点的工部衙门,以及流言蜚语不断的市井坊间,处于话题中心的杨家里头,是另一种状况。画梅初来乍到,着实想夹着尾巴做几天人,旁人不惹,她就当自个儿不在。她是邵嬷嬷的侄孙女,从邵家那儿的关系算起,其实算是杨家的家生子。可画梅出生时,杨氏就已经嫁人了,邵嬷嬷也跟着陪嫁过去。画梅小时候跟着亲爹亲娘在杨家生活了几年,最终由爷爷奶奶做主,送到了邵嬷嬷身边。这么一算,她其实是在徐家长大的,幼年在杨家的那点儿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虽然这些年时不时跟着杨氏回来,但毕竟不是一直生活的地方,又是以如此尴尬的行事入府,少不得要收敛些。阮馨好似真的不打算为难她,让人收拾了院子的西跨院给画梅,当天就给开了脸,成了邵姨娘。杨家老太太气恼万分,寻了画梅过去:“你们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以为她是个明白人,我把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怎么还做出这等毫无意义的糊涂事情来?不要以为你到了昔豫身边,徐家就还是跟以前似的与杨家走一条路。姨娘就是姨娘,哪怕你伺候过你们太太,你也差使不动昔豫,这家里也不是他昔豫说了算的。”画梅垂着头听老太太训话,心里拔凉拔凉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杨氏。虽然她今日举动是坑了杨氏一回,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而不顾杨氏的利益,但若抛开这一桩,她对杨氏是有主仆情谊的。或者说,正因为画梅知道她对不起杨氏与邵嬷嬷,此刻才越发顾及起了杨氏的心情。杨氏这么多年对娘家的付出,在老太太这儿是一文不值。画梅做了杨昔豫的姨娘,都能让老太太误以为是杨氏不肯与娘家分道扬镳。“可不就是糊涂嘛!”画梅叹了一声,见老太太直直看着她,她也没有回避,垂着眼帘,道,“这事儿不仅损了杨家、徐家的声誉,对刚刚回京的侍郎老爷的官途也有害无益,太太是您生的养的,她会不会做这等毫无意义的糊涂事情,您应当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