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嬷嬷道:“老太太不好,外头胡言乱语的,老太太在府里怎么样,你也能猜到。”石瑛却摇了摇头,道:“我如今在这家做活,外头的事儿,没怎么听过,我不瞒妈妈说,老太太身边做惯了,换个人伺候,不适应呢。”戴嬷嬷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回去告诉老太太,让她想想法子。”石瑛嘴上应得好好的,等送了戴嬷嬷,转过身来时,讥讽一般勾了勾唇角。她当然知道闵老太太过得不好。老太太要是过得好,才不会想起她来呢。杨氏、顾云锦、闵老太太,她们神仙打架,最后倒霉的就是她,亏得她还有后路,要不然,京里早就没她这个人了!想办法?老太太泥菩萨过江,能有什么办法?还不如她自个儿,看在老太太从前这么多年赏银的份上,替她老人家排忧吧。随意就好念夏提着食盒进来,摆在了桌子上。漆黑的乌木食盒,描了金边,四周骨雕春夏秋冬。顾云锦一看就笑了:“又是郡主送来的?”“是啊,”念夏也笑了,把一封信交给顾云锦,道,“送来了这个,把前回留在这里的食盒给拿回去了。”顾云锦支着腮帮子直笑。北三胡同受灾的那天,寿安郡主与长平县主先后脚使人来探望,没有空手上门,拎着食盒来的。等她搬到了珍珠巷,两人也不时送些东西给她。送礼要礼尚往来,那两位似是不愿意让顾云锦这个收礼的人有什么负担,回回送来的都是吃食。御膳房做的,或是府里做的,又或是街上哪家出名的铺子做的,数量不多,图一个新鲜。顾云锦想,就这些东西,她若是备正儿八经的回礼,反倒显得刻意,不像是诚心交友了。因而,她也不送旁的,学着那两人,挑些市井小食、小玩意儿,或是写张笺纸,讲从前听过的各种趣闻逸事。顾云锦从食盒里取了块枣泥山药糕,一面吃一面看信。寿安郡主很喜欢她上回写的那桩偷酒猴儿的逸事,洋洋洒洒写了一通,从山海经里的典故论证到了酒的品种,看得顾云锦笑得停不下来,手上的糕点都险些掉到桌上。讲故事有人捧场,还与她有来有回地讨论,明明只是她以前在岭北庄子里听人说过的不知真假的逸事,到了寿安郡主这里,却比学子们写的文章都值得推敲分析。这样的寿安郡主,当真是可爱极了。信的最后,寿安郡主与她说起了自华书社的事儿。词会是书社一月一次的惯例,只是这一回,似是也打算请姑娘们品一品词。上回品字会不欢而散,阮馨不欢迎她去书社,顾云锦也放言不参与其中,可照信里说的……“他说,若阮老先生给你下帖,你只管去就好,旁的不用管,而我已经收了帖了,我与你一道,我们只管说故事,不理其他。”信上的这个“他”,毫无疑问,指的是蒋慕渊。顾云锦抿着思量。阮老先生好端端的给她下帖子做什么?即便是送来了,顾云锦亦是不愿意去的,哪怕被人说不识抬举也好,斤斤计较也罢,反正这些名号她早就背在身上了。可蒋慕渊如此交代了寿安郡主,顾云锦就觉得,阮老先生的帖子一定会来,而她,不如也去书社看看。她相信蒋慕渊,他说的备的,一直都是准的,也一直都是在为她安排的。果不其然,翌日一早,阮老先生的帖子就送到了。老先生没有半点遮掩,似是也不在意阮馨和阮柏的态度,让小童大大方方送到珍珠巷,没一会儿,京里就传开了。顾云锦看帖子,上头只说欣赏她的字,并没有提及之前不悦之事。若是出自其他人之手,顾云锦还会当对方是避重就轻,可这帖子是老先生亲笔,顾云锦想,大抵老先生真的如传闻中一般,不过问书社的事,只做他的学问,研究他的琴棋书画。顾云锦给寿安去信,说听“他与她的话”。寿安捧着信笑得直不起腰来,兴冲冲拿去给蒋慕渊看。蒋慕渊垂眸,指尖点在笺纸上,看着那个“他”字,眼中渐渐露了笑意。寿安郡主凑上前问:“哥哥怎么知道阮老先生要请顾姐姐?”等了良久,不见蒋慕渊回答,寿安郡主晓得问不出前因后果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又问:“旁的不用管,旁的是什么呀?”“到时候不就知道了。”蒋慕渊随口应道。寿安郡主鼓着腮帮子,不满道:“又应付我,要我帮着照看些时,问两句能答一句,现在不用跟我提了,问什么就什么都不答了。论过河拆桥,哥哥数一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