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的脸上露出了愧疚之色,喃喃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莫惊春的手指冰凉,借着这火堆,才逐渐恢复了身体的温暖。佩戴在腰间的刀具却仍是冰冷,仿佛还在回味刚才饮血的痛快,摩挲着上面粗粝的纹路,莫惊春的心中升起一个荒谬而可笑的猜想,“你在此,是为了协助雷老大他们……杀一人?”林欢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移开眼。莫惊春的语气稍显艰涩,却又缓缓道来,“是我。”林欢僵住,仿佛被人拿着箭矢盯着,脖子都异常僵直,难以动弹。莫惊春长长呼吸了一口。如此可笑,兜兜转转,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是我的话,那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只为了杀我一人,压根不必有这么多人在谭庆山蹲守,而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参加严华会?罢了,这些都是后话。”莫惊春只盯着林欢,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一贯温和的他流露出了咄咄逼人的姿态。“当真只有我一人?”抽丝剥茧的事情向来是莫惊春最擅长的,如此多人,如此严厉的姿态,如此环环相扣,如果只得他一人,那未免太过浪费。林欢闭了闭眼,快速而低声说道“不止您一人。”莫惊春沉默了一瞬,林欢的话显然在他的意料中。如果只是为了杀他一人,那这样的布局和阵仗,又实在是太大了。“一伙逃犯贼人闯入谭庆山中,京兆府的人虽然努力追查,可这毕竟需要时间。而这群穷凶极恶之徒在这山林中盘踞了些许时日,在饥饿难耐之下,他们忍不住在华光寺严华会上,对参与百姓出手,呜呼哀哉,不幸中的不幸,受害的死者里,或许还有我莫惊春的身影……”莫惊春不疾不徐地说道,“是以,此事说不得是谁指使,只能说是歹徒恶劣异常,最终全部被击杀,无一活口。”林欢不由得背后发凉,莫惊春所说的话虽不全中,却已经道尽了七八分,这实在让他背后发凉,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被盯了多久,还是说……莫惊春是在刚才短短的时间内猜测出来的?如果是后者,那林欢莫名猜到了这无端的谋算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浪潮。莫惊春看向正始帝,冰冷的手指逐渐恢复温度,继而按在了刀柄上。他冷声说道“此事您可知晓?”正始帝袖手站在溪边,微微一笑,“如果夫子是问我,知不知道这谭庆山中藏着这一伙贼人,那我会说,知道。至于夫子眼下的猜测,只是猜测。”话虽这么说,可正始帝的笑容当真看不出半点笑意,更透着冰冷的残忍。他的视线逐渐落在林欢身上,仿佛在看什么彻头彻尾的死物。莫惊春移开视线,对林欢说道“不管你为着什么原因被困在这伙人身旁,如果是为命,你最好换个立场。不然,你等不到救命的东西,就会死在这里。如果是有家人受困,那也该是如此,因为同上。”他利索的话让林欢忍不住露出苦笑。“是与不是,都得死,您何不如这么说?”莫惊春摇头,“你只要听着我们的话,未必会死。”林欢的能耐,他曾经听父兄说过,他的好处不在这里,而在战场上。不管他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必定跟林家,跟世家有关。而他和雷老大这一群一看就是必死的人混在一处,肯定是有受限的理由。这理由不管是什么,都异常危险。如果不能强迫林欢改变立场,那林欢再是有用,也必定得留在这里。片刻后,莫惊春和墨痕他们将这四五个死去的人摆弄换了一个姿势,让他们看起来还像是活着一样,然后又开始的翻检起这些人随身携带的东西。林欢忍不住说道“莫尚书,您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我?”他在不久前,还站在雷老大的队伍里,为着他们出谋划策。怎么莫惊春眨眼间,就认为林欢的存在可以相信呢?莫惊春淡淡说道“你会问出这样的话,便说明你足以让人相信。”停顿了片刻,才听到他继续说下去。“我不是信你,信的是我父兄看人的眼光。”林欢沉默了一瞬,看着他们在摆弄着陷阱,然后再慢慢地看向一动不动的帝王。他当然不知道这个人是皇帝,可是这天下唯独一人会称呼莫惊春为“夫子”,那便是正始帝。在听到他的称呼时,林欢便猜到这个人是谁。他的心头忍不住一跳。正始帝也在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林欢毛骨悚然,只觉得有什么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