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哪怕那么一次,莫惊春从梦中惊醒,就会惊觉床边正立着一个诡谲难辨的身影。那是无名的恐惧。手指,从莫惊春的腰间爬了上去,然后张开,贴在了皙白的脊椎骨上。最终安稳地在莫惊春的小腹上落下席位。醒着的莫惊春,跟昏睡的莫惊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模样,他睡得有些沉,但在接乱不断的骚扰下,已经不得不试图醒来。大手安抚地盖住了莫惊春的眼,不让他立刻从梦中醒来。那宽厚的温度就像是真的透着那淡淡的熟稔感,让得莫惊春挣动似地扭了扭,又逐渐平静下来。他沉沉的呼吸,吹动着遮盖着他眼前的大手。一上,一下。这鲜活的气息,是活着的味道。公冶启丝毫没有自己在扰人清梦的感觉,更是露出一种古怪的笑意。“陛下冷静偏执,行此举,怕是太过极端。”某一日,许伯衡的劝谏浮上心头。暴戾的神色浮现于表,原本蛰伏的疯狂逐渐崩裂。因着莫惊春要的是天下太平,便不需要一个疯癫的帝王。今日太后的话,却像是不经意间打开了束缚的封条,怂恿着帝王的恶质,让他停歇了十来日的夜访,再度灼烧着公冶启的喉咙。他索性撕开虚伪的人皮,悄然地潜入床帐内。已经被盖下的床帐隐隐绰绰,实在看不分明。不管是太后,还是刘昊,都天真以为,公冶启的疯疾就如同寻常的病状,按时服药(莫惊春),好生看御医,放松心态,便能痊愈。一旦再出事,便只会注视着莫惊春,仿佛帝王的失控,便是莫惊春的罪责。便是莫惊春无用。就像是粉饰太平久了,就忘记了公冶启究竟是什么模样。帝王自诩贪婪,却是没想过刘昊和太后比他还要贪心。可他们却是忘了。公冶启从来都是疯子。他的疯狂与生俱来,冷酷的理智却为莫惊春而生。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好转。有的,只有疯兽甘愿的蛰伏罢了。莫惊春猛地醒了过来。他睁眼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他看不清楚外面,因为在床帐内,在他的床上,还有一只沉重的胳膊压在他的腰上。他不由得呻吟了一声,手背搭在眼皮上。这个人只可能是公冶启。陛下已经有些时日没这么……自从莫惊春应下那……咳咳,丈夫妻子什么的说辞后,这说辞似乎让陛下感到安心。尽管莫惊春说不清楚陛下这种追逐窥视是为何,但多少是病态的。陛下如果能恢复从前,莫惊春自然高兴。不过眼下这压在他半个身子上,几乎让莫惊春爬不起来的重量,让莫惊春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麻木了,他试图动动腿……莫惊春猛地僵住。如果眼下外头更加明亮一些的话,那足以看到大片的红晕从他的脖颈窜到脸上。是无声无息泛滥开的羞恼。他怎么……莫惊春不信邪又动了动,那湿腻的感觉让他闭上眼。这太不合时宜了!陛下还在这,而他却莫名……莫惊春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试图从公冶启的身下逃走。至少,他需要热水。当莫惊春费劲力气,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后,那凉冰冰的感觉更让人难受。他羞臊得面红耳赤,急急去柜里取了衣裳,抹黑疾步去屏风后换了裤子。他用手捂着额头,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等莫惊春忙活洗漱完,已经晨光微熹。他拖着缓慢的步伐回了屋内,陛下正从床榻起身,被褥从他的肩膀滑落腰间,正堆积在精瘦的腰,俊美漂亮的脸上睡出了红痕,那慵懒的模样透着几分色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莫惊春,“夫子,这大早上的,忙活什么呢?”莫惊春轻咳了一声,镇定自若地说道:“只是睡得有些闷了,便起身走走。”他走到床边,取了衣裳给陛下披上,无奈地说道:“您该走了。”若不是正始帝武艺高强,还真是撑不住这来回跑的麻烦。公冶启的脑袋抵在莫惊春的腰间,双手抱住,来回蹭了蹭,懒散地说道:“不想回宫。”莫惊春哭笑不得,“再不回去,中侍官怕是要着急上火。”公冶启:“他要是再不适应,那就换人便是。”莫惊春被陛下抱着,这矮下身来也不是,转过身也不得,只能摸了摸陛下的脑袋,“那可不成,而且最近军报紧张,您要是再不回去,贤英殿那边,怕也是要着急。”公冶启不胜其烦,只能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许伯衡这厮忒是烦人,早知道就再立丞相,拉起来跟他对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