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稍放松了些,言谈间提起了送信的事情。许伯衡淡笑道:“陛下其实并未打算让老朽去劝说庆华公主。”莫惊春微顿,他捉着茶杯看向许阁老。看来许伯衡到底是猜出了正始帝的心思。莫惊春:“……当时陛下匆匆来信,臣也不知内情为何,思来想去,便觉得此事还是应当告知阁老为妙。”他当时多少是带着些想要捉弄陛下的心思。毕竟那时,莫惊春如何也想不到,正始帝居然是抱有那样的目的。如果不是莫惊春突然来了这一手,也不会让许伯衡透过陛下这短短的安排推测出一部分内情,继而在出事时选择出现在公主府外。庆华公主能不见的人有许多,却不能不见捧着御赐玉如意来的许伯衡。许伯衡笑着说道:“子卿此举,便是误打误撞。”莫惊春顿了顿,没有说话。其实当时陛下和庆华公主的交谈,便已经看出他们两人的机锋。庆华公主问,是否陛下让许伯衡去劝,便是问陛下,是不是为她留了一条后路。而陛下答,他不曾有过,便是回庆华公主,关于他的态度。并非所有皇室的感情都能如同先帝与正始帝一般。正始帝与庆华公主这位姑母间,只有冷漠的算计与厮杀。所以庆华公主才会心灰意冷,让正始帝将私兵都撤回去,那也是愿意负罪的意思。然正始帝却是拒绝了。许伯衡的声音苍老,透着少许看透世事的洞察,“不管庆华公主究竟是为了什么方才回心转意,但是这对陛下而言已是足够。既然公主殿下最终并未迈出那一步,就已经足以免去罪责。”因为先帝对庆华的爱重。莫惊春心里有一个问题,只是他知道有些逾距,便没有问。许伯衡看他一眼,淡笑着说道:“你是想问,为何庆华公主分明与此事无关,却偏偏要趟这浑水。”莫惊春抿唇:“……是因为,贤太妃是她的养女?”虽然陛下说过,事后会与他说清楚内情。可是莫惊春却是不敢想。“是,也不是。”许伯衡果然是朝野老臣,对于一些旧事知之甚详。他吃下一口暖茶,平静说道:“贤太妃之母,正是德清长公主。”德清长公主深得当时皇帝喜欢,被破格提拔为长公主后,也并未远嫁和亲,而是嫁给了京城中的权贵。而她对当时的东宫和庆华公主异常喜爱,多次救他们于危难之中。莫惊春微讶,听着这些皇朝旧事。许伯衡:“先帝体弱,虽然贵为太子地位却一直不稳。而当时后宫之中,可丝毫不像这两朝这般安稳,而是风起云涌,堪比前朝。如果没有长公主相护,先帝与庆华公主未必……”未尽之意,实在明显。“先帝最终能够登基,也是得了她的援手。”莫惊春敛眉,怨不得永宁帝登基之后对后朝之事并不热衷,而且对于太后所出的东宫疼宠异常,大抵也有感同身受的缘故。如是说来,德清长公主确实对他们有恩,而在那之后,庆华公主会抚养贤太妃,也是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但若要说插手皇位变更,那就……“因为庆华公主并不喜欢陛下,”许伯衡捋着胡子说道,“从前,陛下与这位姑母就不对付,也从不往来。”莫惊春在心里轻舒了口气,拱手说道:“许阁老若是有话,不如直说如何?若是有子卿能做到之事,必定竭力而为。”许伯衡便笑了。“子卿看我在这兜圈子,怕是听出茧子了。”他笑呵呵地说着,“如是说来,确实是有一桩事情,想要请子卿帮忙。”莫惊春苦笑着说道:“阁老莫要折煞子卿。”帮忙二字,确实是严重。许伯衡道:“还望子卿能劝说一二,让陛下莫要杀性太重。”莫惊春有些惊讶,没想到许伯衡说的居然是陛下。他舔了舔唇,轻声说道:“陛下从前处理公冶明一事,并未出格。”他说得有些迟缓,毕竟此事与许阁老切身相关。许伯衡缓缓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其实陛下与公冶明关系在诸位皇子里,却是不错。当初来往劝学殿那几年,偶尔还能见到他们相谈。而那事,主谋又并非是他,陛下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也是正常。”许阁老在说起此事神情平静,他看着莫惊春笑了笑。“子卿不必如此,都过去了。”莫惊春沉默半晌,方才苦笑,“那便只剩下一问,许阁老为何来寻我说这些?”若是劝说皇帝,只此一事,满朝文武哪个不能够?更别说那本该就是他们尽责之事,压根就无需做出这等私下来寻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