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微微抽搐,他停下来揉捏了两下,脸上有些怅然。他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陛下。公冶启此人实在太过偏激执拗,走一步便要算上百步,他那日最后的话语时时在莫惊春心里回响,只怕帝王真有这样的念头,却又觉得实在太早。帝王今年,不过也才二十。年轻气盛的时候,便以为一切的事情都能拿在手中,顺心如意。可实际上,这个年岁,不过是一切的开端。“咔嚓——”轻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动静响起,莫惊春猛地抬头。卫壹已经蹿了出去。不一会,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姑娘进来。她粉雕玉琢极其可爱,身上穿着粉嫩的衣裙,双手正攥着下摆憋着一泡泪,要哭不哭的小脸红红的,让莫惊春惊讶不已。“卫壹,快放她下来。”莫惊春忙说道。小桃娘双脚落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地上滴湿的几滴水痕却是让在场的大人都看得出来。莫惊春有些头疼,却又有些敬畏。缠着白布的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微鼓的小腹,却猛地弹开,藏在袖里紧握成拳,仿佛丝毫不在意那将要崩裂的伤口。左手慢慢放下毛笔,白纸上是刚刚写好的大字。莫惊春的右手虽然受了伤,但是他左右手都可以写字。他示意卫壹退出去,然后绕过桌案走了出来,在桃娘几步外停下来,软着声音说道:“桃娘,你是怎么避开外头那道门的人进来的?”莫府虽然人口简单,但是莫惊春的书院在前院,女眷宴客的地方是在内院,前院和内院间还是有道门隔开,也有人守着。桃娘轻声细语地说道:“我让阿袖引开他们。”阿袖应该是桃娘的侍女。莫惊春索性蹲下来说话,几乎可以平视她的眼睛,“桃娘,是特意来寻我的吗?”在家里头,张千钊对他们也是轻声细语,很是温和。在莫惊春平静轻柔的语气里,桃娘总算鼓起勇气来看他。而这也是莫惊春第一次认真看着桃娘。桃娘……要是与莫惊春一起出现,便抹不去相似感的那种相近。说不出哪里像,可是看过去,便觉得是一对父女。“我想见见你。”桃娘的胆子似乎大了一点,“张阿耶,便一直请你过去。然后我藏在后面偷偷看。”小小女郎的声音软得很,带着颤巍巍的害怕与不自觉的孺慕。莫惊春就这着姿势慢慢挪过去,直到他伸出手,就能摸到桃娘的小脑袋。“桃娘……”“你怎么了?”小姑娘踮着脚尖想要去看脑袋上缠着白布的手,却又舍不得这短暂的相触,带着不可及的渴望。莫惊春心头微涩,轻声说道:“只是不小心割伤了。”“……是因为桃娘吗?你在生桃娘的气?”小小女郎一个害怕,便软乎乎地含着自称。莫惊春想,那大抵还是与这件事有关,只是不能说给桃娘听。但他不想骗桃娘。“确实是因此受的伤,却不是在生桃娘的气。其实我是想问……桃娘想,回莫府住吗?”莫惊春慢慢与她打着商量,“若是桃娘不愿意,那也不怕。若是舍不得张家,也可以一半时间住这里,一半时间……”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具小小的身体就扑了过来。呜咽着,可怜地说道:“桃娘没有不愿意!”小小的胳膊死死抱住莫惊春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等张夫人发觉桃娘不见了,和徐素梅寻出来的时候,便在垂花门那头看到单手抱住小姑娘走进来的莫惊春。只见他肩头湿了一大片,苍白俊秀的脸上略显苦恼,在看到她们两人时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她们哭笑不得,张夫人上前想要将桃娘抱过来哄,桃娘却死活赖在莫惊春身上不愿下来。莫惊春无奈抱着她,“罢了,就这样吧。”到了晚间,磨磨蹭蹭的桃娘还是被张夫人带回去了,即便小姑娘愿意,但大人间要怎么处事仍是需要时间。老夫人这几日连着去找刘家的麻烦。她可谓是老当益壮,拄着鹤杖将刘家上下好一通骂,骂得惠娘父母亲自登门谢罪,正巧赶上莫飞河与莫广生回家,听了前因后果,莫飞河又冷着脸将他们赶了出去。莫广生听了前因后果气得出奇,满府找莫惊春,最后在武场找到了据说在养病的他。莫广生:“……不是说你身体不适在养病吗?”莫惊春:“再是不适,睡上好几天骨头都散了,来陪我打一架。”莫广生稀里糊涂地被二弟拖去陪练。他可不至于在陪着莫惊春的时候还使出全部的力气,便变着法儿地给他喂招,让他知晓自己的破绽在哪里。莫惊春的身体瘦削,力气不算大,贵在灵活,而且有一股韧劲在。即便是败迹显露,除非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轻易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