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宿舍楼每一栋的一楼,现在是老师们住的地方,而再往上则是给学生们安排的。贺淑君说:“因为学生们的数量不是特别多,所以现在他们是一人一间。整间宿舍的格局也重新规划过了,是比较舒适的。”神婆点点头,又问:“那剩下那一栋呢?”“是家长们住的地方。”神婆愕然,不过想到现在为了不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都选择让学生们在宿舍里学习了,那么家长们陪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贺淑君又说:“宿舍的每一层,都有一个活动室。现在那里就是学生们真正意义上的教室。而等到自习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到各自的宿舍。“每一间宿舍都是有监控的,并且老师们也会不停地查寝,确保学生们是在好好学习。”神婆不由得问:“如果没有在学习的话……会怎么样?”贺淑君几乎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喉咙口就像是堵了什么一样,某种郁积已久的情绪正在她的心中发酵着,直到她再也难以忍受。可是当她去寻找的时候,她却根本难以想起那究竟意味着一些什么事情。她知道她们走进宿舍楼之后,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可是,她不知道窄楼之外,究竟出过什么事儿。知道真相,与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更加可悲和绝望一些?现在的贺淑君,宁愿自己知道。知道的人希望自己不知道;而不知道的人却永远追逐真相。人类真是一种矛盾而可笑的生物。带着同样近乎可笑的情绪,贺淑君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进去就知道了。”没救了神婆想,她早该知道的。学校中的疯狂意味着学习;而不学习,显而易见地会遭到惩罚。她们看见公共浴室里,两个孩子穿着衣服,滚烫的热水从他们的头上浇下来。他们很快被烫得皮开肉绽,血液混在污水中一块流下来。而衣物就会黏在他们的皮肉上,直到被随意地撕扯下来。“这是体罚的一种。”贺淑君在神婆的身边说,“这意味着他们对学习的热情不够,所以要更「热」一点。当然,这也省了晚上洗澡的功夫。”“他们的父母不会有意见吗?”“不……”贺淑君的声音慢慢沉了下来,“父母会与孩子遭遇一样的体罚。孩子自习的时候,父母就会陪同在一边。所以,如果孩子走神了,父母当然也有责任。“父母的惩罚会在晚上的时候进行。”“可是这样的话……”神婆想了想,“将矛盾转嫁给了家庭?老师又会怎么样呢?”“老师的惩罚不会这么严重,因为一名老师对应了几十个学生,不可同日而语。”贺淑君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语气解释着,自从进入宿舍,她的语气始终都是这样,“老师对应的是周考考评,拿学生的成绩说话。”神婆迟疑着,还是问:“如果成绩不够好呢?”“说明老师还不够尽责。”贺淑君说,“所带的班级成绩倒数第一,老师就会公开处刑。由学生们秘密投票选出他的惩罚。”神婆张了张嘴,然后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些了。”贺淑君毫无感情地扯了扯嘴角。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故作轻松地问:“所以,我们要离开这里吗?”“走吧……”神婆声音轻柔,“你也不喜欢这里,对不对?”贺淑君茫然地看着宿舍的天花板。那是洁白的瓷砖。过于洁白,就会透露出一种令人震惊的冰冷与偏执。她说:“是的,我不喜欢。或许我的朋友曾经就遭遇过「热刑」也说不定。”神婆又说:“这两个孩子,我们要救他们吗?”贺淑君沉默了许久,才声音沙哑地说:“救……”她说,“即便救了也无济于事,但是,总不能不救。或许,我们这一次就能够成功呢?”“成功……”神婆有些困惑,可是随后,她又说,“是的,我们能成功的。整个世界都等待着我们的成功。”贺淑君已经不知道,神婆到底有没有恢复自我意识了。她不禁想,难道,这就是带上神婆的意义吗?看起来,神婆这样特殊的直觉,可以给予无形的安慰与支持。起码,贺淑君这个时候就因为神婆的话,而感到舒服了不少。她喃喃说:“是的,全世界都等待着我们。”神婆静静地看着贺淑君。在她与她的女儿重逢之后,她表现出来的那种神经质的感觉,似乎已经消退了不少。她们关掉了浴室里的水龙头,弄得衣物都湿透了。那两个学生她们却无能为力了,只能搬到更衣室那儿,让他们躺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