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如同牧嘉实预想的那样,谭鸣在犹豫片刻之后,就长叹了一口气,说:“别,你别这样说。”如果牧嘉实这样说的话,那怕不是瞬间就把几个村民惹怒,招来血溅当场的后果。牧嘉实便诧异地问:“为什么?”他顿了顿,“不会你们这里,也跟大城市里一样,搞个什么户口之类的?”“不、不是。”谭鸣有点无语,“我们这儿有个屁户口啊!这地方的教育医疗约等于零好吗?户口有啥价值啊。”牧嘉实耸耸肩:“土地啊……”他想,不错,谭鸣看起来已经被他带回了城市的语境中。然而提及「土地」这两个字,谭鸣却突然有些变了脸色。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说:“我说真的……这几天,村子里的气氛不太好。”“气氛不太好?”牧嘉实继续装傻,“我怎么没发现?”谭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两人静默地走了片刻。山头上,太阳在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落了下去。而谭鸣也在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开口了。他说:“有几个人……疯掉了。”“疯了?”谭鸣说:“他们……他们……好像开始崇拜一个,土地神。”牧嘉实的表情一动。“不,不是你想的那种,自然崇拜……不是。”谭鸣苦笑了一下,“我刚听说的时候也以为……我还跟我妈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牧嘉实静静地听着。谭鸣又说:“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正常的,自然崇拜。是……”“他们准备干什么?”“活祭……”说完,谭鸣紧张地四处看看,然后才继续说,“他们说,外乡人触犯了土地神的尊严。说你们……我们,这段时间耕田、打猎之类的,是冒犯土地的表现。“所以,他们要用你们……我们的鲜血,去祭拜土地神,让土地神消怒。”牧嘉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学生会死……等等,也不对啊。现在谭鸣的表现明明就是站在那群邪教徒的反面的,为什么还会把他们带到那场鸿门宴……牧嘉实突然明白了过来:“所以,另外那些村民是怎么想的?”谭鸣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沮丧地说:“他们觉得,外乡人就是造成那些疯子的罪魁祸首。”牧嘉实微微皱眉,随后松开。谭鸣看着牧嘉实,发现牧嘉实无动于衷,就用一种近乎恐吓,也近乎绝望的语气说:“如果你们死了之后,情况还没有发生改变,那么,就轮到我们死了。”牧嘉实心想,好家伙。不管正的反的,总之都是个死?怪不得绯即便没有赴这场鸿门宴,她也还是死了。恐怕,就是被那群邪教徒给抓住,然后杀死了吧。牧嘉实一时间觉得情况有些棘手。在这片村落中,谁都是他们的敌人,除了他们的同学。但是,同学中可能有谭鸣这样的二五仔,也可能有绯说的叛徒。分清立场就已经挺难的了,还得逃生。他暗自摇了摇头,总觉得转机可能不在这些村民身上。那些都只是危险罢了……他理所当然地思考着。但是也就是他想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困惑起来了。「危险」?什么「危险」?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这些村民?而且,「只是」?那是要他们性命的东西,为什么他会使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形容和语气?他思索着,可是却无法得出一个答案,就仿佛,他的大脑也被一些浓重的灰雾笼罩着,压根就无法想起,他在意和思考着的这些问题,究竟拥有怎样令人震惊的幕后真相。所以牧嘉实在思考片刻之后,就果断放弃了。他只是问谭鸣:“这样的事情……你不打算反抗吗?”谭鸣摇了摇头,用一种迷惘的、沉重的眼神望着远处起伏的山脉。他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说:“不……这或许就是,这片土地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或许如此……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或许,也的确到了应该还债的时刻了……”牧嘉实听着,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这位「同学」。他想,好的,原来村子里所有人都疯了。只不过一个疯的程度深一点,一个浅一点。他不禁沉沉地叹口气。或许是因为提到了这个话题,接下来他们一路无话,气氛十分沉默。又走了分钟,他们抵达了鸿门宴的抵达——老村长的房子。沈云聚和叶澜面面相觑着。在徐北尽面前的十个——现在是八个——细胞噩梦中,沈云聚和叶澜的经历是最为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