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秋城始终不明白突然离开这个时空的原因。如果说第一次自己以为不再被夏书言需要,那第二次没有立刻接受告白,夏书言在兴头上被泼冷水,确实以为自己要提分手。既然这样,只要他们深深渴求彼此,无论任何艰难险阻都不分离,自己是否就会永远活在这个时空?叶秋城想不透。他不敢贸然下结论。出尔反尔,只会伤对方更深。夏书言现在已经很辛苦,他不想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想成为另一匹骆驼,走在夏书言身旁。于是叶秋城说出实情:“很多事情,比如突然离开,不是我能轻易控制的。原因我不方便说,但那并不代表不爱你。”话说出口,叶秋城觉得自己特别像找借口的渣男,无比可笑。但夏书言没生气,似懂非懂看着叶秋城,似乎等待他继续。随着午夜临近,广场上更加热闹。二踢脚凌空炸响,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得身下的围墙微微发颤。“但我很清楚,无论如何你都会感到难过。其实我也一样。我真的……不想……不想和你分开。”最后几个字,叶秋城说得无比艰难,仿佛每个音节都是刀刃,切得喉咙生疼。他平复了很久,才能继续:“我这样想,阿姨恐怕也一样,想跟你在一起。我们都爱你,这毋庸置疑。可阿姨离开你太久了,很多事情她恐怕不清楚。这种时候你要对她说,别闷在心里,就像你对我说一样。她不是混沌愚昧的人,她会好好听你讲话。”沉默了太久,夏书言终于愿意开口。他用平日讲数学题的语气说,从奶奶被判死刑的那一刻起,直至现在,一切都发生太快。所幸周围人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无论多年以来照顾他的大哥还是刚交的男朋友,还有一同战过考场的小伙伴们都对他很好。他舍不得任何人失望,也舍不得任何人的心意被浪费。可他不是天赋异禀的人,也没有三头六臂,同时考虑两三件事就是极限了,难免顾此失彼。这几天庄兰敏也回家了。他难得不必早起,不必准备早餐,更是有人在逛市场的时候,主动为他买了毫无营养又“费钱”却好吃的零食。他也想过,假如去了大洋彼岸,自己就是守在妈妈身边的孩子。他不用每天为做什么而发愁,不用担心每个月定时定点交水电暖的费用,甚至能偶尔撒个娇,获得些无用但美好的东西。这样的人生,夏书言不是不心动,可一想到代价是奶奶的生命,他便被罪恶感淹没,无法继续思考。“我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夏书言声音平静,带着潮湿的气息,在寒冷的冬夜凝成白霜,“小秋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必须现在决定吗?”总有办法、永远挡在所有人面前的夏书言,居然说自己不清楚怎么办。叶秋城常常忘了,他再懂事、能力再强,现在也才刚刚成年,还是上学的年纪。他需要一个人在身边,至少告诉他,前方的路通向何处。有那么一个瞬间,叶秋城差点说,算了,别想了,留下来,你好好上学,我陪你,将来的人生我们不离不弃。但叶秋城明白,这样的未来和夏书言已经拥有的那个大相径庭,他不会和俞复行创造他们的心血,或许也没有令他们骄傲的、也方便了千万人的“小思”。他没有权利将这个未来从夏书言身边夺走。仔细考虑后,叶秋城开口说:“是,也不是。”他解释道,去另一个地方生活,本来就是人生重大的决定,遑论语言、生活习惯甚至饮食都大相径庭的地方,必须花时间仔细思考,衡量利弊。“我会尽全力帮助你,列出所有选择的优缺点。最后的决定,什么对你才是最好的,必须你自己说了算。那时候,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当然,假如你打算杀人放火,我肯定第一个出来阻止。但你不是这种人,没错吧?”夏书言踌躇不决,等了半天,才说:“但你和我妈的想法不一样,还为我闹了矛盾。不管我怎么选择,都会伤害到一方。”“不算矛盾,只是普通争辩。人与人想法不同,争辩很正常,咱俩还经常争辩呢,”短暂沉吟不语后,叶秋城继续说,“不用管我,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你该多为自己考虑一些。”“你怎么不重要?!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数都数不过来,但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还不得不把你排在很多东西后面。这样对你……不公平。”“你怎么没为我付出?”叶秋城不假思索,“你免费给我住的地方,给我饭吃,生病时照顾我,逗我开心,还给了我那么暖和的礼物。这些不是付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