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城看着对方,平静地说:“陈叔,书言还太年轻了,很多事情没想通。这种事儿他根本不适合。”“你错了,这事儿他最适合。有他在的比赛,生意最好。”陈耀明戴着口罩,声音不太真切。叶秋城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胃里翻江倒海,从头到脚都不对劲。案板上那条完整的鱼,在菜刀下分成了小段,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开口,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你不是已经放过他了?”陈耀明包好鱼,递给叶秋城,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那几天他不懂事,跟疯狗似的,见人咬人,再下去坏了规矩,只能叫人打他一顿,暂时让他滚。”叶秋城接过东西,一样冷言冷脸,说:“什么时候的事儿?”“什么时候?去年十月中旬吧。”陈耀明拿出钱罐里的大钞,塞进围裙,拿出一叠零钞,仔细数过。他一边数一边说:“小叶,大家都不容易,生意难做。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那么多嘴等着吃饭,互相体谅吧。”可过了半天,依旧没有回音。他抬眼一看,叶秋城早拎着东西走远了。作者有话说:还能再甜几章b-2000-交往iv回家的路上他们很有默契,从头到尾无人开口,叶秋城在前面领路,夏书言跟在后方,缓缓走过熟悉的街。路上人多嘴杂,太多双眼,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不方便。一回到家,叶秋城立刻打开灯,放下东西,捧着夏书言的脸,细细端详。夏书言怔在门口,手里拎着菜,不知该往哪儿放。他本想让叶秋城放开,可听对方的呼吸声,感觉不太对劲。不知是憋着气还是憋着泪,叶秋城不说话,死死绷着脸,隔着皮肤能看到咬紧的牙关。他逐步逐寸轻轻按过夏书言的面颊,仿佛在碰触易碎的瓷器。见叶秋城这幅表情,夏书言一早准备好的玩笑和打趣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开口问道:“陈叔跟你说什么了?”叶秋城声音嘶哑低沉,像是生了病,将陈耀明跟他说过的话缓缓道来,末了补充了一句:“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你也不是冲动的人。”夏书言解释说,去年十月的月考出成绩后,他发现自己成绩很糟,周围人宽慰他,只是偶尔一次,只是因为奶奶住院才发挥失常,让他心情更糟。毕竟这样的理由,没办法跟奶奶交待。当天晚上夏书言去拳馆,浑身上下感觉不对劲,胸口更像少了某种东西,气都喘不顺。那天他本想算了,请假回家,可临门一脚,没人肯让他走,他只能稀里糊涂地站在场地中央。哨声响,急风骤雨般的拳头呼啸而来,他根本不清楚怎样结束的,回过神时,几个人架着他走进休息室,嘴里全是铁锈的味道。带头的大哥是他的对手,今天第一次来,先前是百熙体校的教练,因为某些在校期间违禁操作被开除。这人似乎不满夏书言的表现,呛他没种,出拳软绵绵的,还比不上三岁的娃娃。当时夏书言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眼前也金星乱冒,嗓子里压着一团火。但凡进来打拳的人都知道,陈耀明最讨厌在休息室里闹事,可他一直踩高压线,像是故意激怒夏书言。夏书言看着面前的人嘴一张一合,忽然觉得很无聊,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他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愤怒的,甚至气到脸红脖子粗。他只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而且冲动之下,好像伤害到了谁。他想道歉,那个人却只剩一团似是而非的黑影,他想不起,碰不到,就算搜肠刮肚,也无法找到对方的名字。难受的感觉再次复苏。夏书言一把推开对手,打算离开,但对方显然把这一举动当成了挑衅的信号,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挥动拳头。夏书言被打懵了,下意识反抗,最后还是陈耀明出现,才阻止了这场争斗。新来的彪形大汉把责任全推给夏书言,周围的人也不敢异议。就这样,陈耀明以为夏书言刻意找茬,喊两个人教训了他一顿,然后将他扔出门外。独自走在寒冷的街头,夏书言眼眶疼,嘴里也疼,鼻血一刻不停地流。现在他明明自由了,一抬头,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坠,划过伤口,掉进耳朵里。年幼时独自被丢在家,他没这种感觉。后来父母双双离开,在学校被人欺负,他也没这种感觉。他总觉得苦难是人生的必然,极顺之后总要迎来极衰。他生命中有过太多不尽如人意,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他总不会太意外。18年来,只有这个瞬间,他突然想抱住谁,想给谁道歉,想听那个人安慰自己一句。可熟悉的名字堵在喉咙里,却无法组成他熟悉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