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别这么讲……”叶秋城手忙脚乱,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是他最痛恨时间穿越的地方。他清楚地知道一些糟糕的未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天逐步逼近,无力回天。“一期化疗没起作用。瘤子还在继续增长。”夏书越依旧平静,“不过,我决定再尝试一期。我总感觉,还没到坐着等死的时候。但我不能毫无准备。尤其现在文涵找到了书言。那孩子太善良了,我怕他做傻事,最后一无所有。”叶秋城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憋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他还不能哭。“小秋,如果我什么都不留给书言他爹,是不是太过分?”怎么会?叶秋城差点喊出声。另一个时空中,夏文涵在夏书言葬礼前出现,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恻隐之心,反倒无时不刻盯着夏书言的遗产。这一点,他至今无法原谅对方。可他不能对夏奶奶说这些。他只能说:“那是您的财产,您怎么安排都不过分。”“小秋,文涵他爹走得又早,是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那时候我工作太忙,没空照看他,心里总感觉对他有愧,不管他提什么要求,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结果到头来,把他溺爱得不成样子。”叶秋城连忙宽慰她:“奶奶,这不是您的错。他已经是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担心书言变成第二个文涵,就对他特别严厉。可书言太乖了,从没让我失望过,我有时候担心,会不会没给他幸福快乐的童年。”夏书越笑了下,接着说,“昨天晚上昱泉他们提醒书言‘别任性’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他第一次提出‘任性’的想法。”叶秋城咧开嘴,开心地说:“还好我答应他了。”“小秋,你没发现吗?”夏书越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书言很依赖你。”“好像有点……”叶秋城挠了挠头,“可能是因为,有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能帮他……”“辛苦你了。”夏书越抚过叶秋城的头顶,满脸慈祥。“不不不,不会,我一点都不辛苦,很高兴的,”叶秋城赶紧解释,“我从临山来百熙,就是希望能帮他一把。我想他……我想他长命百岁,永远幸福。”叶秋城挣扎地爬了一辈子。遇到夏书言后,他事业也蒸蒸日上。那时他以为自己终于能过上轻松点的日子,生命中最大的梦魇又回来了。周池清刚缠上他,他就明白,如果输了官司,他不仅会丢了钱和事业,失去唯一的栖身之地,还会丢了夏书言。因为那样的人,是不值得被人去爱的。收到律师函的时候,叶秋城曾想过一走了之,彻底结束这一切。但他不敢。摔个跤都疼,死怎么可能不疼。叶秋城站在家附近的过江大桥上,望着湍急的水面,忽然想跳进去,变成一滴水,随波逐流,融入河川,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刻,他手机突然响了。接起电话,听筒那头的夏书言问他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幼儿园。叶秋城没绷住,将实情全盘托出。他掏出那张律师函,一字一句念给夏书言听。他猜,实话说出口,夏书言就不要他了。反正都是死刑宣判,不如来得干脆点。夏书言一直没挂电话,认认真真从头到尾听完。待叶秋城念完落款,他说:“小秋,我想见你,等我去接你。晚上来我家,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叶秋城匆匆说了个“好”,挂了电话,蜷缩在街头,头埋进膝盖里,泣不成声。他的眼泪顺着面颊汩汩下坠,落在地上,落入滔滔江水,真的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这件事,他从未对夏书言说过。叶秋城自诩,爱情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没有爱情,他照样能活下去。他已经这样活了将近30年。他有热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有钱,还有自己的爱好。简直不能再完美。就算和周池清打官司赔得倾家荡产,他也有办法东山再起。没有什么能把他打倒。只是,他明白,如今他的胸口空空荡荡,可以放下云卷云舒,放下群星闪耀,放下泛着灰尘的油画,却没办法放下别的人。夏书言是他的心。他的心早已跟着夏书言走了。跑了一天,叶秋城已精疲力竭。他破天荒没有等夏书言放学,也没去花店帮忙,而是直接回家,偎在沙发上,悄无声息睡着了。晚上夏书言回到家,发现叶秋城缩成一团睡在沙发的角落里,安静无声,胸口节奏有致地起伏。他生怕吵醒对方,用025倍速拉下顶灯的开关,然后蹑手蹑脚往卧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