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了我的人情。可大街小巷那些游手好闲的少年人,却没欠我的恩情。”罗月止抬抬下巴,让倪四将银两塞进他怀里,“前些日子清除朝臣造反谣言,又不止你一个人出力,这钱岂是你说不收便不收的?”皮葱儿自知说不过他,推也推不过,心烦意乱地抱着“工钱”,也不看人:“没事我就继续忙去了!”“着什么急。”罗月止又叫住他,“有个更好的差事,你愿不愿意做?”从方才进了门开始,皮葱儿便一直没敢往赵宗楠身上看,此时终于忍不住扫了一眼,飞快移开视线:“什么差事?”罗月止回答道:“这位是延国公府出来的大官人,手下正需要人才,游走在街巷之间收集消息,做惩恶扬善的好事。你是个机灵的孩子,孤身一人拉扯弟妹尽心尽责,又懂得知恩图报,这好差事方才有机会落在你头上。你年纪还小,只做苦力并非长远之计,跟着这位倪四郎君,识文断字、拳脚武功……能学到诸多本事,未来不可限量。你愿不愿意?”皮葱儿愣愣瞧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赵宗楠终于开口说话:“我能要各式人才,却唯独不要软弱之人。”皮葱儿登时呼哧呼哧喘起气来,努力把泛红的眼眶憋得没了颜色:“我……我不软弱!”倪四瞅了赵宗楠一眼。赵宗楠轻轻颔首:“收下吧。”当今支持新法的官员,各个都是才华横溢的文人,平日里书信往来、赋诗作曲,墨宝传的满天下都是,浩浩荡荡不可断绝。有些人背地里能以篡改信件、造谣生事的方法干扰新政,素材简直是浩如烟海,取之不尽。有了突破之处郑迟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个要紧的时候,反而要做诸位官人的字帖?”郑迟风连连摇头:“按你的说法,正是有人模仿字迹方才惹出的祸端,怎么反倒将把柄往他们手上送?”罗月止反问道:“只要今后诸位官人还要写字、还要通信,伪造字迹之事就绝对无法断绝。难道从今往后都全都作那锯嘴葫芦,退避三舍不成?”他继续问:“就算你能忍得,那苏子美、蔡君谟可能忍得?欧阳司谏又如何能忍得?”郑迟风顿了顿,到底没找出反驳的话来。“便是要号召天下人都来模仿新政君子的字迹,彻底搅乱这潭水。”罗月止道,“索性都要流传,不如我们亲自出马,堂堂正正摆开阵势,以立风气。”“纵使政敌之中,擅长模仿字迹的人手段有多纯熟,倘若人人都可习其字,这锐不可当的一把剑便成了废铁,如此轻易就能摹写,伪托之书便再没有人会信。”郑迟风琢磨半晌,上下打量他:“我怎么听这造势的法子,颇为熟悉……”罗月止打断他:“你觉得可行么?”郑迟风捻开手中折扇,半晌后笑道:“剑走偏锋,我就欣赏你这股魄力。”“还有更刺激的。”罗月止莞尔,“我要你大张旗鼓去做这件事,亲自站出来振臂高挥,告诉那些暗中谤人的宵小,莫要藏头露尾,他们要作伪诽谤,便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来抄。敢不敢?”郑迟风愣了愣:“小员外,你是当真不心疼我……这是要我以身饲虎,去做个活生生的靶子啊?”“我说过了,只要我身在京中,有关诸君的谣言,绝不会在京中盛行过十日。”罗月止静静盯着他,面色难得郑重。“郑寺簿,敢不敢同我赌上一场?”郑迟风往日行事浮浪,想要散播他的谣言易于反掌,实在是个再好用不过的靶子。他此时站出来公然反击,高调至此,怕是谁都忍不住要对他动手。而罗月止要做的,便是螳螂捕蝉,后做黄雀,借机摸清他们惯用的传播途径和沟通渠道,引蛇出洞,收集证据,逐一破之。郑迟风深深叹了口气,将折扇贴在胸前:“若我因为此事被贬了官,丢了大好前程,罗小员外可得对我负责。”“下半辈子养着你。”罗月止笑道。……往常懒懒散散的郑寺簿,突然斗志昂扬起来,近日所写的文章言辞激烈不输石守道。郑家父亲勃然大怒,又是叫他去跪祠堂,又是大动家法,得亏那爱子如命的郑家夫人死死拦着,方才保了她的宝贝儿子一身完整皮肉,没被他父亲盛怒之下将腿都打折了。罗月止也没想到郑御史脾气如此爆裂,心虚地登门去探望了一趟。郑迟风如今花容失色,奄奄趴在床上,抬眼见了人,阴森森地朝他微笑:“事成之后,烦请把医药钱给我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