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楠支起身子:“我八祖父……你说荆王爷?怎么突然问起他?”罗月止隐下了蒲梦菱的事,只说偶然听到了黄家之名,听说他们背后有八大王撑腰,叫很多官宦人家都礼遇有加,还愿意同他们成姻亲。在商比官贱的年代,实在是个怪事情。“是有这么回事。”赵宗楠轻轻理他的头发,“黄遂愿跟了八祖父多年,功劳深厚,说两人有过命的交情都不为过。后来他买房置地成了京城主户,又下海经商,漕运、置屋等行当都有涉猎,背后多的是八祖父支持。如今元字辈的宗亲长辈,仍健在的就独剩八祖父一人了,地位在这儿摆着。市井商行里的事情,他想做什么,想扶持谁,官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要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赵宗楠沉吟片刻后轻声笑道,“是个疯疯癫癫的怪老头。”“你若想见,日后我找个机会带你见他。”赵宗楠观察他的表情,突然开口说道,“你若想有那样的依靠,总有一天我也能……”“这就省省吧。”罗月止并不留心,只笑着推推他,“我可没什么乌泱乌泱的子嗣拿去结姻亲。”……罗月止怕蒲梦菱最近心情不好,便特地将一个筹措了很久的活动提前透底,把厚厚的策划书交到蒲梦菱手中。蒲梦菱念出策划书上的标题:“五月……购物节?”“暨《妆品月刊》读者见面会。”罗月止补充道。“咱们的月刊出到现在,不仅是妆品测评,服饰穿搭、首饰鉴赏同样引起热议。我早先不还同你讲过么,甚至有许多绸缎庄子、玉石铺子的掌柜都堵在书坊与广告坊的门口要求相见。”这些老板不仅嗅觉灵敏,脑子转得还快。譬如他们知道《妆品月刊》可以夹带小样,便自己预备好了主意,将自家缎子裁成细细的小条,平整地黏在厚纸上,夹在书页里作为“布料小样”,整整齐齐排列一整页。其颜色、质感、厚度再鲜明不过,娘子们足不出户便可挑选布匹锦缎,方便无比。罗月止继续道:“各行各业的老板聚集起来数不胜数,短期内《妆品月刊》已无法尽数测评。我便一直琢磨着换个法子来物尽其用。”既然线上运营超负荷,干脆转移到线下来。“所以我花了一段时间,召集起京中大部分有名望的店铺,香药、胭脂、口脂、面药、布匹、成衣,乃至簪花玉石,画具颜料……只要是娘子们感兴趣的行当,各家店铺都可携带货物参展,让娘子们尽情游览,亲自挑选测评。”“当然,其中还有各项折扣活动,譬如买正装赠送小样,付款满一定金额便可在花销上略有减免……”“还有一点特殊的,便是购物活动仅限《妆品月刊》的读者参加,入场券便附在杂志尾页上,裁下便可做为票证。不算贴身的女使,一人持票,至多可携带两人入场。”蒲梦菱眼神亮得惊人。罗月止看她样子,笑着松了口气:“看蒲娘子反应,这活动还算是吸引人罢?我毕竟是个大男人,便总怕自己捏不准年轻姑娘的喜好。”“好极了,实在是好极了,只这么听着都觉得眼花缭乱,心驰神往。”蒲梦菱忍不住道。“往常节庆之日也有商铺摊贩盈街,但实在是吵闹嘈杂,另有满街的男人挨挨挤挤,多有不便,好些娘子其实都不敢出门游玩……郎君有心了,若限制人员参与,在场的都是同好,那真是叫人呼吸都顺畅了!”蒲梦菱顿了顿,后知后觉脸颊发红,赶忙找补道:“这……没有说郎君不好的意思。”罗月止并不计较,只道她喜欢就好。没过几天,郑甘云就托人来问蒲梦菱有没有买最新一期的《妆品月刊》,她手上还有名额可以带人入场。这入场券如今可是紧俏得厉害,就连去年柳井巷茶坊的预约花笺都没有炒卖到如此高的价格。只能说闺中娘子们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偶尔来这么一下,狭路相逢,短兵相接,购买力全然不逊于那些学子秀才。蒲梦菱托人给郑甘云回话,说自己已有入场券可用,只等活动当天在城南灵喜园相见。城南灵喜园与金明池、宜春苑不同,乃是私家苑囿,听说背后还有官宦人家的注资。能将整座灵喜园租用下来一整天,既要有财力也要有人脉……这罗家书坊的实力不容小觑。在那些豪商巨贾眼中,罗家这一年的作为虽新奇出彩,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小打小闹,听个有趣罢了,并没有人当回事,可如今罗月止这样的手笔,却由不得他们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