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郑迟风终于露出今天子,蘸了印泥印在纸上,想必就会有这般飞白之态。”郑迟风心口猛跳:“此话当真?”罗月止笑答:“我家这位老先生刀工得不了魁首,但眼力却是汴京独一份,你心可放在肚子里。”几个月前,罗月止高薪聘请这位何人寿来做“坊刻教头”,根本都不是叫他操刀去雕刻的,就是相中了他这份万里挑一的眼力,请他来做个统筹全局的总监工,也是为活字的慢慢迭代做准备。老匠人捻捻胡须,笑容自得:“东家过誉了。”罗月止站在何人寿与柯乱水之间,问面前人:“大抵就是如此了,还算帮得上忙吗?”“何止帮上忙,是帮上大忙了。”郑迟风这位新科进士、有官身的衙内,竟对面前三人微微弯下身子,“果真是江湖有奇才,深藏不露,多谢各位相助!”--------------------作者有话要说:罗月止:我人脉广得很。维那法师富彦国在今年年初升了官,官拜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这个差遣可以理解为皇城中的司法监督机关,专门负责监督开封府、大理寺等司法刑狱衙门的工作,审核其提供的供报与陈状,纠察其偏颇疏漏。如发现上述衙门在断案途中存在违反制度、滥用职权或徇私枉法的行为,便可向有司驳奏,要求重新处置。富彦国早前便对此案关注甚重,早早将假度牒案子扣下了,但并没有即刻说明缘由,暂且只拿“此案复杂,审慎不足”这样含混的话糊弄着。开封府着急结案,屡次三番来探问纠察司的口风,每次都叫富彦国挡了回去。直到他终于等来了郑迟风的消息。信件罗列了各项有据可查的疑点,由此可知,假度牒背后十有八九有寺庙与官衙的运作,嫌疑最大的当属大相国寺以及中书省,其中多有贼人暗通款曲,断不能仓促结案。正值开封府又差人来问,富彦国这次宣称不见,态度比之前更强硬了些,叫他们好好查案,恪尽职守,不要舍本逐末,把精力都放在纠察司身上。如若不然,以后像这样打交道的机会只能越来越多。小吏回话,说开封府来人羞愧而退,未曾继续纠缠。富彦国点头,继续看着郑迟风的来信,笑道:“这郑迟风,将查案写得同话本一般,还有些江湖市井,奇能异事的意思在里头。”郑迟风托人送来信,连同那一箱子假度牒也完璧归赵,区别在于已经按照罗月止的说法,分出类别来。富彦国挑出几张假度牒,平放在桌子上端详,还顺带问身边的小吏看得看不出区别。小吏低头看了片刻说道:“可是纸张的颜色不同?”富彦国便笑起来:“果然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小吏似乎不是很服气,便问他的意见。富彦国就啧了一声,说莫要吵闹,且叫我仔细看看,看清楚了再同你分说。……罗月止倾力帮忙,才叫郑迟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突破口,几乎没有走几步弯路,已有大功。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郑迟风去办了。郑迟风并没有直接找上维那法师对峙,反倒偷偷摸摸发动“钞能力”,分别买通了维那法师身边的几位小僧。他将几人的供词相互对照,几人都知道佛门中有“菩萨红”这一说法,而维那法师前些年确实用过“菩萨红”,还差使他们送给外寺法师一些颜料,所以记得相对清楚。但这几年,法师应当没有再使用这种颜料了,也没见往外送,好像是用尽了存货。郑迟风再掷千金,辗转打听到之前与维那法师有过颜料交流的僧侣名单。几度寻寻觅觅,他终于在应天府寻得一位曾在京中法云寺挂单的云游僧,买下了他手中,曾从维那法师处求得的半盏菩萨红。打开瓷盖,里面的颜料已经彻底干涸开裂了。但好在矿物颜料与植物颜料不同,此类以奇石宝矿制作的颜料足以经年不坏,是能救回来的。——郑迟风又找罗月止借来了柯乱水。小柯郎君终于再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菩萨红,提臂挽袖,重新研磨制膏,姿态颇为虔诚,半日之后叫颜料恢复如初。提笔蘸取颜料在黄麻纸上临摹花押,果真同假度牒上的墨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