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员外道,花魁娘子的肖像画交给了缘松社那几位郎君主笔,其中正有柯乱水,已经定好了画像时间。今天下午缘松社那群郎君还约好了来松风画店碰个头呢,罗月止这一趟来得也是真巧。两人说了大概半个时辰的话,便等到了那几位潜心钻研画技的年轻郎君,其中自然有柯乱水。一群人碰头,自然而然聊起了要负责画花魁肖像的事情。柯乱水虽然对小甜水巷没有那么恐惧了,却还是心里颇为没底,想叫罗月止跟着,罗月止却拒绝了,说他这段时间不好再出现在小甜水巷,否则怕是要给诸位老板添麻烦。柯乱水半懂不懂地打消了念头。如此一来,罗月止正是又结结实实忙了一天。待到黄昏日落,罗月止正事聊得差不多,想要同诸人告辞。谁知他一起身,却眼前发黑,一个趔趄便往旁边倒。广济医馆正坐在罗月止身边的柯乱水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只觉得罗月止身上热度不低,满身热气隔着衣衫都能传递到人手上去。柯乱水扶他坐回椅子上,一摸他额头,果然尤其滚烫。细看之下,他脸蛋发红,嘴唇却很苍白,胸口起伏急促,好像呼吸得尤为吃力。再加上看着虽不明显,但他额头上不知何时已出了一层薄汗。柯乱水道:“月止生病了。”此话一出,众人赶紧围过来。钱员外开口叫仆使下去倒水,转头弯腰看着罗月止:“我就说今日侄儿脸色通红,还以为是热的呢!竟又给你吃了好些寒凉点心!嗨呀,你说你身体不适就在家休息好了,着急出来做什么……”“乱水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好像是有些风寒。”罗月止头晕得厉害,说话声音有点小,但神智还清醒,脸上还笑着,“真是许久不得病了,我还以为是宿醉才如此难受呢,结果方才起身,一下子就没力气了。举止无度,让诸君见笑。”“你看你这话说的。”钱员外挥挥手,“诸位郎君们先走吧,侄儿有我照顾,事不宜迟,这就送他往医馆去。”柯乱水罕见有了些常识,环视一圈说道:“月止现在正发热,围的人多了他更难受,留我在这儿帮把手就行了。”诸位才子见状,也自知帮不上什么忙,连连叫罗月止保重身体,好生休息,便陆陆续续都离开了。“估计就是最近作息不规律,又饮酒过度,这才顶不住发热了……小毛病,我自己去抓几副药就成了。又不是小孩子,不用麻烦诸位跟着。”罗月止从那股翻天覆地的难受劲儿里缓过来了,饮过一杯温水,说话底气也回来了许多。“你在咱自家铺子里闹不舒服了,我怎能坐视不管?你叫我如何同你爹爹交代。”钱员外并不认同。钱员外不听他的解释,叫阿虎和阿厚一人一边把他架起来:“楼下马车应当安排好了,我知道一家医馆医术高明,什么针啊灸啊样样齐全,正好给你好好治一治,免得你们年轻人不顾身子瞎折腾。你们仗着火力壮,现在糟践着玩不打紧,再过十年方知道厉害!”“钱叔父……”罗月止还想讨价还价。钱员外不比李春秋,才不管罗月止如何耍赖,铁面无私,一路把他轰上了马车。“叔父一会儿还有事,就不跟着你去了。我同那家医馆的东家相熟,报我名字便可,其他事都交代给阿厚了。他对问诊的事儿熟悉,凡事皆有他帮你料理,侄儿你就放心看病。”“有阿虎和阿厚跟着你,还有乱水郎君——你们可要把这小子盯好了,他心眼可多呢,别又闹讳疾忌医这一出。”钱员外虽认识罗月止时间不算长,但还怪了解他的,瞪着眼睛指指他,“老老实实看病,你要是胡闹,我就跟你爹告状去。”罗月止扒着马车窗户,神情因发热而有些倦怠,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兮兮:“知道了,不会辜负钱叔父好意。”柯乱水也挤凑过来,认认真真答话:“我定看好他。”钱员外这才放心了,背着手,挺着将军肚,站在松风画店门口哼了一声:“走吧。”马车起步没多久,阿虎和阿厚掀开车前帘子,往车舆里瞅了一眼,阿厚问:“郎君难受得厉害不?要不要车夫驾车慢些?”罗月止莞尔:“没那么金贵。不过生个小病,你们是要把我当公主了。”“嗐,郎君生着病还这样诙谐。”阿厚笑起来。不是罗月止多能忍耐,而是马车怎么都会晃的,和快慢其实没什么关系,还不如快点赶路、快点结束掉折磨。罗月止平常坐马车还好,生着病坐马车却实在颠簸地难受,只觉得脑浆子都跟着晃悠,胃里也翻天覆地搅合,忍不住千倍百倍地思念起现代又软又快又平稳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