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哭了。”被顾瑾年问了这么一句,寂夏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眼底酸涩。怎么哭了。她也不知道。明明顾瑾年回来前,她还挺坚强的。可现在她能亲耳听到他的声音,亲手触碰到他的温度。站在他因为担忧而格外温柔的目光里,所有的委屈突然有了流向。像被掀了锅盖的奶油汤。“这不都要怪你。”寂夏故意把抱怨说得一本正经,“你做了那种梦,我不把它实现一下,你这预言不就不准了么?”“是怪我。”顾瑾年“嗯”了一声,“那我接着在雨里站着,你先上车?我开会暖风。”寂夏这才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停在不远处路口,那辆熄了火的奥迪,她怔了一下问,“你开车来的,怎么不在车上等?”还非要淋雨。活该被小孩子数落。顾瑾年见寂夏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干脆自己动手牵着她往车的方向走,他一边走一边笑着回她,“我想一眼就被你看见。”车上终归还是太远。欢喜都要延迟。寂夏像是个没头脑的小孩,一牵就跟着走,却还没放过这个问题,“那你等了多久?”顾瑾年想都没想,“没多久。”寂夏非常机智地去摸他的大衣,沾了一手的凉意,当场控诉他,“骗子!”顾瑾年倒没想到这句指责会先落在自己头上,他垂着眼睛想了一遍寂夏发给他的那几句,“都挺好的”“我当然开心啊”“顾先生这个操心的方式,就有点像我初中班主任了”,说,“回来得比较急,没给你准备礼物。”寂夏因为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怔了怔,下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角道,“当然是你人回来最重要,你不知道我见到你的时候有多……”他们这会儿已经走到了车后,顾瑾年侧耳听她说话,目光里星火般的笑意,“开心么。”他接过她没说完的半句话,把车钥匙放在寂夏手里道,“把后备箱打开看看。”寂夏不明所以地按下了遥控键。黑色的铝板盖在她眼前缓缓抬起,后备箱里两边都挂了灯,暖黄色的光映着枝茎上新鲜的露水,像长夜里的碎钻,落了一车的璀璨。后车厢被放满了风铃草。纯白的颜色夺走了她的视野。寂夏喜欢这种花,是因为它的花型不似玫瑰的鲜艳,也不像芍药之类的繁复,像酒盏,让人遐想着神明们以此餐风饮露的样子,简单又素淡。可此刻它们簇拥在一起,白色的花盏蓬勃地向她延伸,居然也有同等的热烈。又或许她之所以觉着热烈,是因为有人会在仓促的行程里,依然记得按照她的喜好备上一份惊喜。仪式感常被指摘为世俗,他们觉着被重复过一千次的事情毫无意义。可他们生活在这里。情人节收一束花,天冷的时候紧握着手,亲吻的时候说我爱你。谁不希望被俗气地爱着。意义绝不该被用来质询浪漫。雨夜里盈着花香。寂夏觉着心里像是塌下去一块,情绪像风一样灌进来,又涨又柔软。她吸了吸鼻子,从那些心绪里挑挑拣拣,最后却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刚才怎么说没有礼物。”“我这不是,”顾瑾年笑了一声,语气里像是有些旖旎的谴责,“这不是落实一下女朋友给的罪名么。”女朋友。寂夏将那三个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看起来神色冷静地问了一句,“你说伯班克那边的项目还没完,那你还回去吗?”顾瑾年不是个会在工作上当甩手掌柜的人,他点头道,“明天中午的航班。”“走这么急啊。”寂夏抬头望着他,“那你今天打算在哪休息呢?”“我打算——”顾瑾年说到一半忽然收了声,他一抬眉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忽然就深了两分。“时间好像也不早了,还下着雨,你要是没什么计划的话……”寂夏停顿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微弱,却还是坚持不懈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要是没什么计划的话,我家里好像有两床被子。”—寂夏的想法其实很朴素。顾瑾年这么忙,想延长在一起的时间,她只能把他夜里的时间也夺过来。挺好的一招缓兵之计。可当顾瑾年真的走进她家门时,寂夏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一个什么样的邀请。一米八几的个子,平时寂夏垫脚才能碰到的顶柜,才堪堪到他的肩膀。这种视觉上陌生的反差,让她这个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像是被光临的小人国,徒然就变得狭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