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陆漾还不明白,只知道害怕。于是将自己藏在被窝里,一整夜都睡不着。等第二天早上爬起来,才知道枕头已经湿了。十二岁生日的那天,母亲一点也没想起来她的生日。陆漾知道原因,从最近几天母亲和别人的谈话里,她大概听出母亲好像是认识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这个男人说可以把母亲接走,给母亲一个大房子住。母亲走了,那我呢?这个男人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一听说有我就走了?陆漾这样想着,却不敢问。她甚至已经在等着母亲和男人走,自己被人扔在大街上乞讨了。没想到的是,那天男人上门造访,不仅特意去她的房间找她,还领着一个小妹妹一起过来。站在门口,男人对那个小妹妹说:“这个姐姐叫陆漾,以后和你就是一家人了。”小妹妹也不怕,朝瑟缩的陆漾粲然一笑:“陆姐姐好,我叫酥酥!”陆漾哪见过这么友好的人,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兀自缩在墙角里不敢说话。只听男人又对酥酥道:“爸爸是大人,你陆漾姐姐害怕爸爸,你去帮爸爸跟姐姐说说话,好不好?你告诉姐姐,不用害怕,她以后就是有家的孩子了。”酥酥乖巧地点点头。接下来的记忆还很美好,男人走了,酥酥像个小肉球似的靠近她,甜甜地唤她姐姐。陆漾觉得自己的心在动摇。过了一会儿,酥酥提议道:“姐姐,我们下楼踢毽子去好不好?”这个人是在邀请我出去玩?陆漾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见酥酥说得很认真,并不像是在逗自己。陆漾很想答应,又不太敢。最后酥酥百般央求,陆漾终于打算让自己任性一回:……那就去试试吧。酥酥的爸爸应该是在和母亲谈论什么,她就和酥酥在楼下踢毽子。这是她十二年里最开心的时候。回忆的温暖到此就戛然而止,后面只有兵荒马乱。陆漾的思绪有点模糊了,只记得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陌生人,一把将酥酥拦腰抱起来,丢进了一辆车里。陆漾赶紧冲上去,半路却冲出一条比她还高大的獒犬,一口咬在她手腕上,拖行了好几步远。她疼得差点昏过去,全凭一股精神吊着,奋力大喊,祈祷着有人能来救酥酥。那个陌生人将她挟在怀里,捂住她的嘴。周围好像还有人在说话,她隐约听见只言片语:“怎么还有个孩子?到底哪个才是样本?”“不知道,干脆一人来一针,都试试不就知道了。”接着,她的手臂上就赫然一痛,冰凉的液体注入肌肤之下,当时就没了知觉。等她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大喊着快去救人,不料身边没有那个男人,更没有酥酥,只有铁青着脸的母亲。“看个孩子都看不住,光天化日之下让她丢了!废物一个,丢的怎么不是你啊?”母亲训斥道,“这下好了,人家也不要我了,全都是因为你,你个丧门星!”陆漾不敢再回忆了。她霍然睁开眼睛,才知道双眸湿哒哒的。她是背对着阮总躺着,尚且庆幸阮总没有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不过她又感受了一下,发现阮总轻软的呼息正舒缓地扑在自己后颈上,好像是已经睡着了。她回过头去,见阮总果然安和地睡了,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还往她这边凑了凑,唇角挂着笑意。居然有人在自己身边还能做好梦。陆漾默默无话,又听床头的手机响起提示音。是有人给阮玉烟发文案。阮总这几天熬夜写项目,昨晚又因为陆漾发烧折腾了一夜。刚才陪着陆漾躺下,本来不想睡的,不料躺着躺着,眼皮就沉了起来,连手机的声音也没有惊动她。罢了,让阮总好好睡吧。陆漾正想把手机拿得远一点,不料一抬手,竟然看见屏幕上的消息提示是吕玮,而聊天框里有一句很刺眼的话:“这下你得意了吧?”陆漾皱了皱眉。没等她把手机放下,吕玮又发来一条:“你让我得不到,那就别怪我对你做出什么事来。得不到就要毁灭,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陆漾只觉得一股血往心头上涌,瞬间怒不可遏。阮总忽然梦呓了几句,陆漾以为她醒了,慌忙看过去,见她蹭了蹭就又没了动静,这才放下心来。抬手给阮总拽了拽被子,陆漾却在阮总的口袋里碰到了一张硬硬的东西。她心里奇怪,本来觉得自己不该偷看阮总的东西的,可是总觉得这事涉及到吕玮,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行,我得看看,不能让别人害了阮总而我还蒙在鼓里。想到这里,陆漾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将阮总口袋里的东西偷偷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