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未时,”佩兰说,“有晋宁军新任知军徐徽言来过……”
赵鹿鸣一下子就跳下床了。
“他人呢?”
佩兰赶紧给她头上竖起的头发压下去,“他不欲惊扰帝姬小憩,刚回去。”
“把他追回来!”她说,“我那么大一个人情,他得当面道谢!”
徐徽言,新任晋宁军知军,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官员,虽然是个领兵的武将,但竟能诡异地迎合大宋那苛刻的审美,高挑白皙五官清秀,十几岁时考武举被她便宜爹爹看到了,就很欣赏地给了个绝伦及第的评价。
虽说现在不是十几岁美少年了,但还是很让大家感到赏心悦目,尤其这个哥不是挺胸抬头的来,而是满脸羞愧的来——谁不喜欢别人欠了自己人情,在自己面前心虚气短的样子呢?这就加倍赏心悦目了!
帝姬端坐着,嘴角就止不住地往上翘,待这位知军行过礼,又赶紧将嘴角往下平复一点。
“晋宁军不能守清源,护帝姬,竟令帝姬涉险境,更仰赖帝姬亲冒矢石,临阵调度,才不令我军上下为大宋罪人,”知军是真的很羞愧,直接就拜倒在地,整个人都哽咽了,“臣有罪!”
她就来不及再窃喜了,赶紧冲一旁的尽忠挥手,“快扶起来!”
在尽忠的阻拦下,徐徽言还是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然后才起身。
“知军尚未及任,何必称罪?”待她开口,又赶紧换了很郑重的神情,“此皆王土,我既为赵家子孙,自当守土,宁死不屈。”
徐徽言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从羞愧变成了感动:“金寇越山袭城,偏逢帝姬亲临,可见我大宋天佑,国祚当万年!”
她就跟着点头,“只要我等齐心协力,何愁不能退敌平寇,重造太平!”
“帝姬之言是也,”徐徽言又深深行了一礼,“来日若有差遣,须晋宁军效死报国之处,臣敢不用命!”
气氛就特别热烈,特别忠诚。
当然这种过于忠诚的气氛需要一点轻松调剂,再拉近关系。
比如尽忠就适时开口,“城中盼知军久矣,尤以我们主簿为甚。”
有宫女就捂嘴偷偷乐,于是这位知军就又变得有些赧然:“臣听闻李主簿收拢晋宁军溃兵,阻金人于城门之事,原当道谢,但此来仓促……还有那两万石军粮……”
拿人家的手短,但也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上这位帝姬忙的,就只能红着脸又反复说几次,有机会就还,没机会还……也不知道我们这几千军你还能看上点啥。
赵鹿鸣是挺想说她就看上他了,这也是位历史上既有忠贞之名,又有才干的将领,要是能连同几千晋宁军一起收过来岂不美哉?就是不知道他眼下对爹爹官家和哥哥官家的忠诚度如何。
不要紧,慢慢来,反正以她对那爷俩的判断来看,他们眼下除了傻乐个两天之外,肯定是要起些争权夺利的坏心思的——且还坏不到她头上。
她请徐知军坐下,正好好说话时,忽然有个小内侍跑了进来,在她耳边嘀嘀咕咕。
知军就又有点不安,等小内侍跑了之后,小心问一句:“不知太原府军情如何?”
“军情?军情无事,”她说,“是京城有事。”
京城能有什么事哪?
那当然是爹爹官家和哥哥官家斗起来啦!
两个人闻听喜报,竟然在同一天写了信派了信使同一路跑去同一座太原城,寻同一个童太师为了同一件事:
太师!你回来!
太师看完两封信就破口大骂了,当然不能骂他的太上皇,但骂官家也不对,所以他骂谁呢?
不如骂梁师成吧!
太上皇让他回去护驾,当然还得带些捷胜军士兵;
官家让他回去叙职,不用带兵,光杆回去就行;
至于太原府的捷胜军,以及各路领兵过来的安抚使谁来管呢?
梁师成呀!虽然他一天也没领过兵,也压根不知道战争是个什么东西,但这位大宦官是官家眼前的红人,那合该他统领河东河北两地的军事调度,有问题吗?
童贯看完信就破口大骂了,不知道该骂虫豸的官家还是虫豸的同僚。
但骂归骂,他的权势来源于太上皇,他还是得想办法既给太上皇撑场子,还得保持住太原府的战局。
将信给幕僚们一看,立刻就有人出主意了:
“太师,帝姬尚在清源,何不接她回太原,共同谋划此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