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中戒备森严,一只野狐如何能登堂入室,作此丑态?”童贯立刻说道,“先有有心之人,再有此有心之事。”
官家就皱了眉,“朕也作此想,但今日宫中当值之人,中官尽皆询问过,连狸猫也不曾见得一只,这狐狸当真凭空而来。”
“此不过谶纬之语,”童贯加重了语气,“官家不必取信!”
官家看看童贯,童贯看看官家。
官家终于将燕国地图打开了。
“张孝纯处军报频仍,朕恐谭稹失察,欲下诏召其回京,卿当代其职,宣抚河东。”
官家说,就是钦定你了,念两句诗就上任去吧。
在重文轻武的大宋,宣抚使的权力是相当大的,你是哪一路宣抚使,你就能调动哪一路的兵马,也就意味着那一路的军队都在你掌握中,你要谁飞黄腾达,谁不仅能飞黄腾达,还能鸡犬升天,但你要是看谁不顺眼,你自然也有让他滚回桃园吃桃子的权力。
生杀予夺,差不多就这样了,因此童贯宣抚何处,武将们都得乖乖趴地上给他老人家行礼请安不说,他打了胜仗,当了郡王。朝廷里的谏官想搞他反被他搞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前一阵子朝中还嘀咕过,不知道太子的师傅耿南仲是怎么得罪了童贯,硬被送去福建吃了荔枝,现在还没回来,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太子留。
但此一时彼一时。
打西夏,他童公公是有经验的,打起义军,他更轻车熟路。
但打辽人,他就吃了瘪,痛心疾首,撕心裂肺,打金人,他更是想也不想揽这个瓷器活。
况且他都是个郡王了,封无可封,官家再派他去蹚刀山火海,难道还能开出什么更吸引人的价码吗?
一听官家说宫里闹狐狸,他就全明白了,只恨自己推拉功夫练的不到位,到底被官家塞了烫手山药。
“官家既遣奴婢宣抚河东,”童贯最后无奈,只好说道,“奴婢便带上捷胜军,立刻动身就是。”
官家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罗天大醮还在继续,一天一醮,七日一个单元,一共七个单元。
刚开始大家还很热热闹闹,二十多天后,逐渐就都表示心好累,对神宗皇帝和玉皇上帝都爱不起来了。毕竟一千二百个神位,每个神位每天都要烧香,从早到晚,晋城百姓都要被呛个好歹,达官显贵更是遭不住。
张孝纯过来同帝姬辞行时,帝姬就用帕子捂着发红的眼睛,一边咳咳咳个不停,一边轻声道,“张相公不愿多留几日,表一表敬神的诚心吗?”
张相公就行了一礼,“臣有庶务在身……”
“是被烟熏跑了吗?”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问道。
有宫女就在她身后捂着嘴,想乐乐不出来。
张相公就很无奈,“帝姬为国祈福,辛苦非常……臣……”
“连德音族姬都被熏黑了!”她说。
张相公听了没觉得帝姬胡闹,倒是更加同情帝姬了。
“完颜粘罕有书至金使处,欲割还云中府,请臣往太原,议此事也。”
那张沾了帝姬泪水的帕子被她移开,露出了一只发红的眼睛,冷冷地望着他。
“胡虏以我大宋为稚童戏弄,”她说,“偏偏相公们愿信。”
张相公有点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