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还要严防公关团队胡说八道,化身猪队友,升级出更大的舆情等等等等……佛在眼前罗月止专门空出一个版面来,将那日“新闻发布会”上的问答全都如实登报。未曾去往现场的泱泱百姓,也可借此掌握事态全貌。不识字的百姓,便在黄昏时候齐聚于巷口,听读报人将这场发布会的始末逐字诵读,时而拍手,时而点头,就犹如身临其境一般。那些经过假度牒一案之后,觉得天下和尚一般黑心的市民,耳中听着妙池法师诚挚的回应,心中渐渐有了些感触,终于想起早些年,大相国寺的诸位僧人,也曾在五谷不登的灾年施粥施粮的旧事来。有些和尚明面上阿弥陀佛,背地里不做好事,可都已经被开封府抓起来判罪了不是么?剩下那些僧人口中念着慈悲,躬身做着善事,心也确实是好的。现在骂他们又有何用呢?还有那大相国寺住持,听说早些年云游四海之时,更是化缘赈灾,在好些地方都有贤名……便有人小声嘀咕:“兴许这法寺,也还没烂到骨子里,日后还是嘴上积德吧。”他身边有人咂舌头:“你也忒好糊弄,他们说要改你便信了?那我说我要当天王老子你信不?”“这就过分了啊。”“你话也不能这么说……”眼看着要吵起来,终于有人说了句公道话:“这群和尚是忠是奸,现在确实说不准。但人家寺里出了差错,公开出来道歉,这总是真的。我看他们态度挺好,就得看之后咋做了。”百姓们咂摸咂摸,都觉得这话最是在理。大相国寺的水陆道场持续了七天。妙池法师便身先士卒,诵经拜忏了整整七日。佛香袅袅之中,身穿袈裟的僧人身形沉稳,风雨不动,安如山石。道场正对山门,就算不进寺,路过的人抻长脖子,也能勉强看到他在法台之上的背影。但法会是对神佛的忏悔。并非对世人的忏悔。要重塑大相国寺的形象,仍需更切合实际的作为。待法事结束后,罗月止又出策划,建议大相国寺牵头“做慈善”。罗月止自从年初在官道上偶遇了个小流氓,便留心打听外面的形势。他从游历四方的行商们口中得知,大概就是近一两年,北方匪患猖獗,好的地方寨子剿了一茬又一茬,不好的地方便是军匪同窝一般脏。自河北而来的流民虽形不成大队伍,但也是源源不断,慢慢汇聚于开封府与应天府外围的县郊。正值壮年的男性可一路往北,兴许有机会转入西军麾下,投奔范公与韩公,实在不行就在延岸找个扛大包的活计,还算有个活路。但力气不大的老弱妇孺却是走投无路,若再生个病,更无钱置办新家。如今京城百里之内,村落县城之中,游食者甚广。罗月止将此事同寺庙危机公关联系在一起,很快就有了个合适的想法。不如就由大相国寺牵头开办“安养院”,接济孤穷,安置流民,就当作积攒功德,也是帮朝廷解一解烦心。妙池法师这还有啥可说的,登时举双手赞成,并很快将手中的资源投入进去。“安养院”使用的是大相国寺自己的地产,就在京郊西山的山脚与山腰,之前乃是所荒废的田庄,风吹日晒看着灰扑扑,但屋舍仍有其形,简单修葺便可投入使用。这事一经登报,民间舆论的风向登时有所回转。罗月止扩大了《开封日报》的发行范围,差使体力充沛的“报使”每天提早一个多时辰,乘驾驴车,将满车日报远传四十余里,再由县城与村落领走相应数目的报纸,各自分发。最迟在下午申时之前,便能将最新的《开封日报》送到距离开封府百里之外的县民村民手里。大相国寺将在开封城外设立安养院的消息,登时呈放射状扩散,遁入京外数万民众的耳中。十余日功夫,安养院前便聚集了百余名衣衫褴褛的流民妇孺。大相国寺没想到,在罗月止的操持之下,信息传播速度能够如此之快。寺中一时之间人手不足,多有手忙脚乱。后来这事把赵宗楠都惊动了,将府上的仆使匀了些临时去安养院帮忙。京城内外,其余几个沉默已久的小佛寺也终于有了动作,不再装聋作哑,先后差派人手来帮忙。罗月止领其好意,凡来帮忙的,都记录在报纸文章当中,多有夸赞之意。甚至有些百姓看了报道,竟然在闲暇时登门到访,主动帮助僧人布粥施粮,或洒扫庭除……假度牒被揭发之前,大相国寺的僧人们虽不知其内情,但早就厌烦于王二在寺中横行霸道的行径,厌烦于维那法师对他的疏于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