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滋润皮肤但易出油的,有质地清爽但易使皮肤过度紧绷的,有某味香药添的太多,易致使多虑失眠的……好处与歹处,适宜怎样的人群,统统讲得明白。罗月止听完良久,怔怔没说话。蒲梦菱说起这脂粉之事就停不下来,讲得都有些气喘了,饮茶润润喉咙,有些赧然:“是不是说太多了……郎君可能记得清楚?”“我想到该怎样将蒲娘子的小生意推广出去了。”罗月止问道,“娘子方才说的这些,可能整理一篇文章出来?”蒲梦菱捧着茶碗,尚未反应过来:“文章?”“昔时魏文帝做《典论》,品评天下之诗歌文章。咱们自然可以效而仿之,著书做文,品评天下的膏乳脂粉。”罗月止拿起一只小瓷瓶,颇为庄重地交到蒲梦菱手心里,“千类脂膏,测而后评,这正是前无古人的开拓之举。”蒲梦菱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罗月止。“蒲娘子博学多识,言出有物。而我雕印起家,尤擅宣传推广,此事只有你我二人联手可成。”罗月止笑起来:“蒲娘子意下如何?”“我……”蒲梦菱被他说得激动起来,脸蛋有些发红,“我、我这就写,有些药性例子需得回去查书印证,请郎君等我!”半个月后。不知是谁家女儿率先拿到了一本不似书、也不似仿单的册子。这册子洁白柔软,墨香盎然,由数十张散页按标码叠成一册,首页上竖印一排大字,叫做《妆品月刊》,书题外附一行小字:壬午年正月正刊。首页空白处填着一副美人梳妆图,几位年轻貌美的娘子揽镜自照,梳洗妆扮,闲适静美,无比精妙。下方另有小字:刊今世脂粉乳膏测评,观古今天下妆法奇方。按月雕印,各有新章。若约定下本,定价五十钱,地址附后。闺阁中的娘子们读过诗书,却从未见过专门讲妆容、讲妆品的书册,谁能控制好奇心?打开册子看里面的文章,果然记载了众多京中正时兴的各式皂儿、面膏、洗面药,不仅分门别类介绍得清楚,还集中点评了各家优劣,适宜什么样的人使用,该怎样用才能事半功倍,尽其功效……当真是叫人兴致盎然,挪不开眼睛。除此之外,还有些养肤养发的茶水方子,都是有名目、有根属的良方,据册子里说,全都是从《千金方》等医术中抄录下来的,集中放在一块儿,供娘子们挑选心仪的去使用。此书问世,登时在闺阁女儿之间大肆传阅起来,谁家的席面上有人带了《妆品月刊》,可是要引起好一阵围观和羡艳。大家就着里头的观点和茶药方各抒己见,聊得口干舌燥都浑然不觉,等各家府上的父母托人来催回家,还依依不舍、意犹未尽。既不过瘾,自然情不自禁等着看下一期。娘子们差人循着月刊上记录的地址寻上门去,交钱预定下个月的新刊。等仆使回来,不仅定好了刊本,还带回来一只带着口封的小小瓷瓶。“启禀娘子,地方找到了,是原先太学附近那家罗氏书坊,近段日子似是换了个新东家,店里装潢、伙计全都换了,看着雅致得很。《妆品月刊》正是在书坊里托卖的。还有这个……说这是随刊附赠的桃花粉。只要定了新刊,都能领上一份。”“可是玉女桃花粉?”身穿黄梨色袄裙的小娘子兴高采烈地取过来,拿在掌心里,爱不释手,“前一期月刊里提过的,我心心念念好些天,如今终于看着实物了!”“什么外头白送的粉末都敢尝试。”另一位身穿紫袄裙的年轻娘子嗤了声,“也不怕坏了脸皮。”她语气当真说不上好,听到耳朵里,就像鼻子里呛了一口辛姜。那圆脸儿梨黄裙的娘子却全不恼,仍旧高高兴兴的同她讲话:“七姐姐何必这么说话?我看那月刊行文笔墨,都是有才学有教养的,附赠的桃花粉又怎会害人,这不是砸自家的招牌么?”“你爱用便去用,总之我不用。”紫袄裙娘子冷冷白了她一眼,转头便走了。她身边的女使轻声提醒:“九姑娘,七姑娘又发脾气走了。”“七姐姐就那个脾气。”九姑娘仍鼓捣着桃花粉,看着无忧无虑,“等会儿我去劝劝就好啦。”郑御史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家七姑娘郑甘云性情板正,遇上什么事都要发发脾气,少见她有个笑模样,在她院里伺候的,需得小心谨慎为好。而九姑娘郑幼云却是个天生的小面团子,瞅见什么都开心,从没跟人红过脸。但在她院里伺候也得谨慎——因为七姑娘总往她这儿来,少不得迎面就被她给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