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美终于来京赴任。待诸事安顿妥当,诸位旧友的聚会参加了个遍,他终得空闲,如约找罗月止喝酒。罗月止前去赴约,谁知此人见了他便大笑起来,满脸写着八卦:“你可知道,京中有人说你同赵长佑关系匪浅呢!昔日繁华子,安陵与……”罗月止扭头就走。苏子美赶紧拉住他,哈哈哈直乐:“玩笑玩笑,怎么还当真了呢!”罗月止心想:好歹都是公务员,工作太轻松了闲得慌么?传八卦传没完了!对于罗小员外来说,这段时日可是不大好熬。不仅苏子美,连富彦国见了罗月止都笑得欲语还休的。郑迟风就更不必说了,一见到他就满脸写着“我能理解,不必多言”,气得罗月止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同样如赵宗楠所说,这传闻犹如疾风骤雨,来势汹汹,可毕竟没什么确凿证据,传着传着便没了下文。唯独王拱辰为首的几个御史把这事儿写成了劄子,怒斥宗室私德不修,罔顾人伦,还说民间商贾以色媚上,换取好处,乃是首恶,应当严惩。劄子递送中书,头一个便到了晏相公手里。晏相公亲言:“宗室私事,并无证据,风花雪月而已,与国政无关。”这句“与国政无关”至关重要,意味着连送呈上听的价值都没有,当即就给扣下了,连福宁殿的门都没进。王拱辰对此颇为不满,手下人为了讨好他,便说起好话:“劄子虽被拦下了,但您使得好手段,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官家必定能有所耳闻。”王拱辰闻言反而一愣:“什么手段?”……他没使别的手段啊?本月朔望,官家照例接见进宫拜见的延国公,竟直接笑着问他:“长佑这段时日,可成了个名人。”赵宗楠面不改色:“允初叔叔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京中风闻更甚,传出来的话,没有一句好听……如今外面传我有龙阳之好,倒是比他当年好上不少,侄儿知足了。”官家想起他那单身到三十多岁的表弟,不由哭笑不得:“那楞头小子,下了朝会便在家里诵他的佛书,想来是要这样过一辈子了。”赵宗楠道:“听说八祖父前些日子又与他大动肝火……”于是后面的话题,便成了八大王家里父子俩吵架的家常。断不断袖,龙不龙阳的,便再没人提起了。--------------------作者有话要说:一些补充资料:[1]阮籍、嵇康和山涛他媳妇:《世说新语》曾记载,山涛的媳妇觉得阮籍嵇康关系太好“异于常交”,叫山涛准备好酒好菜,将他们请到家里来住,而她在墙上凿了个洞洞,偷看他们偷看了一晚上。(我也想看)[2]苏子美给罗月止背的诗:是阮籍的《咏怀》。全诗如下: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裘裳。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安陵与龙阳”我国古代著名弯美男x2,本诗什么意思就不用我翻译了吧哈哈哈。[3]北宋对同性恋的态度:中国自古以来对权贵阶层的男同性恋行为包容度较高,只要不涉及到与有妇之夫通奸,便大都当作风花雪月的私事来看待。北宋亦然。彼时青楼妓馆众多,专门面对小众性向的象姑馆(相公馆,即为男妓馆)开得满地都是也没人管。直到徽宗时期,朝廷才开始严格管控男娼风气:“告捕男子为娼,杖一百,告者赏钱五十贯。”但尴尬在于并没什么人告发。待到靖康之乱,衣冠南渡,这则法令就不了了之了。信与不信吃斋念佛坚持不婚的博平郡王,如今成了赵宗楠面前最坚实的一块盾牌。皇帝如今盯着变法还来不及,更不爱多管宗室闲事,他连表弟都劝不动,也懒得相劝,遑论不同辈的子侄。甚至有人说起了阴谋论:延国公早些年被太后养在宫中,就是当作未来储君人选的。太后失势,官家坐稳了天子之位,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孩子送出了皇宫,此后又刻意让他与生母分离,将他过继去早已去世的二伯名下,孤零零成为一支独脉,也正是忌惮他的缘故。他这些年最守规矩、最知进退,官家方才对他有了些许愧疚之心,几年前破格授爵国公,一方面出于弥补之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宽厚体恤。但现下的形势不比以往。官家已经连续夭折了三个儿子,若再无所出,东宫空虚,人心不稳,怕是又要被朝臣逼迫着,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子侄到宫中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