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路盘算到了二榜。“王瑛。这孩子我看着眼熟。”蒲夫人喃喃,“许是曾听长佑提起过,说他才貌非凡,为人端正,祖上也是世代为官的……是有这回事么?”赵清亭也点头:“是有这么回事,这孩子表字仲辅,祖籍江宁,是王家老太太拉扯着长大的,恭顺孝悌,聪慧文雅,听说到现在都未曾婚配呢。”两人再去看画像,果真是水乡才子,俊俏少年。蒲夫人笑起来:“终于得见一个不错的。”然而两人身边贴身的女使却面露迟疑之色,小声开口:“婢子本不该插嘴,但事关姑娘婚姻大事,还是要多考虑些才好。只怕日后夫妻不睦,害了姑娘前程。”蒲夫人并不怪罪,只叫她大胆说。“据说前些天放榜捉婿,也是有好些人家相中了他,当场闹腾着抢人,都快把人扯成几瓣儿了。后来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句,此人不近女色,才叫各家管事们作罢,撒开人,悉数散去了。”蒲夫人目露疑惑:“不近女色?这是什么说法?”女使脸色难堪,声音细如蚊蝇:“街上都传他……传他……”直到脸蛋都涨红起来:“传他、不太行呢……”蒲夫人与赵清亭面面相觑,此后将这事说给了赵宗楠,赵宗楠又说给了罗月止。罗月止找到王仲辅,瞠目结舌给他竖大拇指。“论胆识论魄力还得是仲辅。我原想着你有权宜之计,没想到来了个一劳永逸。这招怎么想出来的……”王仲辅脸蛋涨成猪肝色,声音从牙缝往外渗:“当然不是我传出去的!”何钉倒是敢作敢当,平静注视着前来讨要说法的王仲辅:“话是我传的,你能怎样?”他站起身来逼近,低头盯紧了面前的人,笑得意味难明,威慑之意溢于言表:“我算是想明白了,我为何要放过你?你说好就好、你说断就断……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全跟放屁似的。如今金榜题名,便翻脸不认人,思量起娇妻美妾的好姻缘来了?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甭想琢磨这美事儿!”他攥住面前这书生的手臂,眼神就像要在他身上剜下几块肉来:“就算你跟人拜堂成亲,我也敢当着两家人的面扯断了红绳,硬把你从堂上劫出来……你要不要试试?”未等他出声,何钉又嗤笑一句:“更何况你这身娇体弱的小书生……我哪句话说错了?”王仲辅被他攥得生疼,脸色涨红,气恼地说不出话来。俩人到底没维系住表面的和平,闹了个不欢而散。但说白了,王仲辅明明本就没有成亲的打算,这架吵得属实不值当……罗月止想同何钉解释,王仲辅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却不叫他说。可叹情之一字素来煎熬纠缠,局外人想再多,也是徒劳无功的。……与毕昇后人书信往来一段时日,罗月止终于等到了蕲州来客。毕家子侄上京来待了五日。五日期间,罗月止大大方方将印书工坊开放给毕家人看,与其互通有无。罗月止制活字时是照葫芦画瓢,但书坊伙计都是腹有诗书的真秀才,还有好几位国子监过来的、技艺精湛的检校师傅,他们这段时日潜心研究,将检字法大加改良,让如今检字效率比最初高出去好几番。而毕家人在活字储存、防潮防蛀的方面上经验颇丰,最善器械匠造,收纳保养,给罗月止解决了不少麻烦。罗月止带着两位毕家子侄去见过了广告行会诸位老板,甚至带领他们去国子监拜见了岑介。岑介对毕家活字之法大加赞赏,并当场开口,说会替他们把功绩上呈天听。毕家人何曾料想过今日的恩荣,受宠若惊,不由视罗月止为福星,离京之前对他三拜辞行,看那架势恨不得给他点两柱香来烧一烧。有《妆品月刊》做例,又见过了毕家后人,岑介如今对活字的效用已然十分认可。他领了罗月止的情,就要还他一份人情,捻须饮茶之间,将一份肥差交到了罗月止手中。如今科举刚落,正是昭告天下学子,显示朝廷爱才之心的绝佳机遇。国子监意在鼓励后进,想要将今年登榜进士的轶事文章集结成册,昭告天下。趁着进士们如今未曾授官赴任地方,需要有人以最快的速度采收资料,成文印刊,最好能在他们离京之前将学刊做出来,借着赴任的机会送出京去,分发各地。其刊定名为《壬午进士学报》。若以效率考量,罗家的活字印刷最为适宜。轶事文章的采收,也要由罗月止来负责,之后再交由国子监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