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葱儿抹了把脸,哽咽着说愿意。“这就对了。”罗月止笑起来,朝他伸出手。“芭蕉干,吃不?”……“又在外头认了几个侄子侄女?”赵宗楠颇为无奈:“只听说过捡小猫小狗回家养的,却没听说过还能捡人。”罗月止下意识摩梭自己胸口的佛牌:“就当修福报了。总之现在安养院做起了规模,也供得起他们吃食。”赵宗楠嘱咐他:“那些做谣言小报的歹人背后,或许当真有官员撑腰,你好歹有个官身,便避避嫌吧。我已经派倪四查清楚,除去开封府,御史台也在盯着这件事。”“御史台?”罗月止愣了愣,“不会是……”赵宗楠莞尔:“是之前写《请不用苛虐之人充监司》的那位监察御史,包拯包希仁。”“月止说得不错,此乃匡扶公理之人。”说起包监察,他身为御史,察查百官言行乃是分内本职,盯上汤坊主一伙乃是偶然,保险为上,其实还想再观察些时日。但罗月止带开封府人请查了那些贩卖良民的“广告主”,这便激起了水波。没中招的贩子们风声鹤唳,琢磨半天,发现那些被开封府清查的团伙有个共同点,便是都经过汤坊主的手做过广告。这群人鸡贼得很,壁虎断尾,纷纷表示要同汤坊主断绝干系。在衙门盯上之前,这街头小报是个聚宝盆,可现在官府盯上了,这便是口亮晃晃的铡刀,天大的蠢材才会把头颅往上面搁!两夜之间,街头小报的金主们便如蚊蝇虫蚁,一哄而散。汤坊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起没了声息的西川药贩子,终于觉出了不对,怒不可遏,当即带着一帮打手气势汹汹地奔向皮家。谁知那破落院子却是人走茶凉,皮葱儿兄妹三人全不见了踪影。汤坊主心道不好,连夜收拾细软准备逃跑,却被整队官兵堵在了院门口。火把照耀之下,为首的乃是位长须美髯的红袍官员,长眉锐目,不怒自威,其身后的军兵官吏,皆以“包监察”为名称呼他。“据线人传报,尔等勾结当朝官员,散布谣言,祸乱圣听,皆入开封府西狱以待审讯!”他面孔生得周正威严,并没有什么骇人的地方,但对上那双锐利的眼睛,汤坊主却一下子没了力气,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后来这件事传扬出去,人们都说那位包大官人长得凶悍无比,犹如夜叉神一般,恶人但凡见到了他,当场就吓得魂都没了。因是在夜里发生的事,街坊们传着传着,不知怎的,便传说那包监察的脸面如同夜色一样黑,额头还会发光……多日之后,罗月止亲自去开封府询问有关人牙子的事,偶然碰上了包希仁,有幸亲眼得见这位“面黑如夜”的夜叉神。罗小员外颇有些幻灭,回家之后满脸写着怅然若失。赵宗楠问他怎么了。罗月止失望地说:“那包拯怎么如此白净呢。”赵宗楠觉得好笑:“寒窗苦读的秀才,在家里头关了那么些年,哪儿有几个面黑的。”说罢顿了顿:“那前榜断袖风闻以汤坊主的劣单与小报为开端,开封府内外清查了一大批贩卖假药、以武犯禁、拐卖良民的歹人。“金主”清剿干净,一众小报眨眼之间断了粮草,未等朝廷针对,自己便渐渐弱了声息。但对于整个传播行业来说,肃清与整改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罗月止亲自登门拜访岑介,并提交上一份规范行业秩序的“新政草案”。罗月止对岑先生说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若无绳墨制约,浑水摸鱼的人便是现在销声匿迹,未来寻到机会,也会卷土重来。”岑介读完他的文章,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未等朝廷动作,便有意自我约束,做得很好。你的这篇文章,我会上呈中书,以待后用。”一段时日过后,国子监出面颁布新规,举京震动。据新规要求,京城所有时刊和新书,不论雕版还是活字印书,发售之前,皆要先在国子监备案,尤其是时刊,需在标头以小字备注“国子监监刊”,方可进入市场售卖。不备案而私售书刊者,一经发现,便要毁板罚款,一次要罚两百贯之多。但若是私家藏书,未曾大量印刷,也没有公开发售以求盈利,则在规定之外,不予计较。另外,市面上的所有时刊,皆采用“先发后审”的方式监察,所有时刊必须标注刻印坊子的徽记与地址,以备国子监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