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张开眼帘,看到两只仙鹤相偕飞过。
“楼兄深情,虽难以为报,紫某此生也万不敢忘。天道无常,彼时或兵戈相向,也请楼兄记得,紫某……还盼把酒言欢,与君共醉之日。”
这算是什么?
帝台弹身而起,神山休与悬浮着的锥形山体已在眼前。
“澈,或者……帝台,对不起,我负你……”
这到底算是狗屁玩意!
宁静湖面映着远处群山延绵,那山如戏耍般万年常青着。
飞瀑跌宕,猿啸鹤唳,却诡异地显着空落落的死寂。
天地间苍苍茫茫,了无人迹。
下部
一、棋局
五夜漏声催晓霜,九重春色醉千桃。
天界的朝会与人间相较,其实也无甚不同。
晨露未干,各路执事仙君已候于宫门之外,只等着日色临时天帝升朝。
而这一日,金阙晓钟响了许久,可重重宫扉紧掩。玉阶仙仗下仙官们道心修养虽应是极佳,可望着大亮的天,也免不得揣测开君王不早朝的因由。
“嘿,知道么?昨夜我可是见着一位紫发紫袍的佳人入了帝苑,黄帝大人可是亲自迎了上去呢。”
“咦?还有此等奇事?自凤曦死后,天帝可还是从未近过女色。”
“谁跟你说是女色了!当时虽是已晚,可纵是我眼力不佳,也可也还辨得出那是位俊雅公子。但那风姿——还真时当得上绝世二字。”
“这么说来……哈!我早就怀疑黄帝好男风了,你们想想当初那风后那应龙……”
这一群百无聊赖的仙人们兴奋起来,凑成一堆八卦着,这场面未必比人世的菜市场清雅多少。
紫丞嗤笑一声,袍袖一挥,面前水镜上有涟漪一波波荡开,画面破碎直至归于黑暗。
“在下离开天界七载,可还真没料到仙人们竟已是堕落到如此地步。他们对黄帝大人您——可还真是大不敬啊。”
黄帝,这位身居天界至尊之位的男子生得一副英挺模样,纵只是含笑而立,平白也能生出一分凌厉两分霸道三分清贵四分睥睨天下的傲气来。可现在,那双平日里执掌着杀伐决断的手里正端着两只玉杯。
黄帝苦笑,没人能想到这位至高至崇的神明也会露出这般的无奈。
“这还不都是要归功于你?还真是好计划好谣言,搅得人界一滩浑水也就罢了,天界也人人心动。看看他们这帮子属神便能知晓了,四方天帝可还都是觊觎着我这中央天帝的宝座呢!”
紫丞笑得七分矜持三分自得:“这也算不得全是谣言。人间兴亡之脉确与天帝更替息息相关,更何况在下还能在暗中提供些许助力。呵,黄帝,你可需在下再提点一番,以保你宝座无碍?”
“算了吧。比起信你,我还不如信我和四方天帝亲如兄弟。而且……”黄帝挑起笑来,将玉杯递给紫丞,“若是我连此等困难都度过不了,还与你斗个什么?”
“你果然是如此作答!”
紫丞接过杯来,双方礼仪恭谨,仿若宾主皆欢。
杯是白玉制的,白莹莹的衬出茶的那抹绿意,伸展开来的茶叶在袅袅水汽中浮浮沉沉,看来甚是可爱。这样的杯握在那双粉雕玉琢般的手里,却是分不出谁更晶莹。
紫丞轻抿一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立时杯子放在桌上。
他笑得说不出是讥讽还是赞赏:“好茶!只可惜紫某是无福消受。这茶水仙气浓郁如斯,怕是只有帝苑晨露才能融得。”
黄帝隔几坐下,坐姿虽闲适,却隐隐显出几分对峙的姿态。他捧起自己的茶杯,呷了一口,闭目半刻,似是回味无穷。
“盘古之灵果真是见识广博,不能与你共享这至清至纯之茶,还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却不知你能否猜出这茶叶出处。”
紫丞又端起杯来,却是只观其色嗅其味,不愿再品上一口。他蹙起眉来思量半晌,仍是徒劳无果,只得愧然笑道:“你还真是在难为在下了。适才紫某想遍了天下名品,只怕就算是木神勾芒屈尊纡贵亲自培植,也栽种不出孕着这等仙灵之气的茶来。”
“哪里哪里,你可是猜对了大半!”黄帝拊掌而笑,“这茶树确实是勾芒所植,但它——却是生在休与山上!”
他停顿一下,见得对面俊美容颜虽颜色不改,宽大袍袖内的肩膀却难以觉察得轻颤一下,知自己所料无差,心中忽生出许多得意。
“似紫公子这般心思缜密手段奇诡之人,应是早已得知休于山帝台便是那纯清之体。唉……这帝台天资聪慧,又体质绝佳,本应可跻身于天界绝顶高位。奈何此人性子过于顽劣了些,七年前又莫名失踪了半年。我虽无查处实情,可心中总是惴惴,疑心他是私下凡尘了。是以命他这几年在山上养些花花草草,也算磨磨心性。这效果倒是颇佳,这些日子他总算是懂事了不少,据说勤于修行,功力精进一日千里。若是你计划不成,由他去主持‘衡天之仪’,我可是完全能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