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赵良嗣就觉得眼前一阵黑似一阵,整个人很想吐一口血,又很想掀桌破口大骂,痛心疾首地问一句当年与他结盟共同伐辽的那些憨直忠厚的汉子怎么就变成眼前这个模样。
但想一想,当年大宋的官员见他也是满眼都是笑,哪像现在这样想起来就当抹布拿出来用用,想不起来就堆角落里叠黑锅呢?
使者不能自专,只能将金国的要求带回去,待官家决断。
吃过酒宴,使者离开金人的大营,准备上马车时,忽然又被完颜宗弼叫住了。
这位郎君不是白求亲的,他颇有诚意,双手捧着一只匣子递给赵良嗣。
匣子一打开,珍珠圆润明净,散发着幽幽冷光,照得人直眼晕。
“这是我们女真人最珍贵的礼物,愿送给最珍贵的公主,请你一定要转交给她,并且告诉她,”这位四郎君深深凝视着他,“若能娶公主为妻,我愿像对待珍珠一般待她。”
副使就在旁边不吭声地打量。
完颜宗弼的身高,相貌,气度,看着都过得去,当个驸马似乎不丢人,尤其和旁边的完颜宗望一比,就显出了至少五六分的英俊,虽与曹家二十五郎不能比,但人家胜在兵临城下,有身后的大金为倚仗啊!
见到副使的神色,完颜宗望就轻轻笑了。
“我弟弟是真心的,”他说,“你们为公主准备嫁妆时,也该拿出真心才是。”
“帝姬一女子,领千道士,尚能于太原报国拒敌,官家切不可听信金人之言,轻言许嫁!”回到垂拱殿,赵良嗣就立刻直说了,“况且太原、河间、中山,皆太祖打下的江山,若一朝拱手让人,河东河北再无险可守,从此我为鱼肉矣!”
官家缩在他那张椅子里,听完正使副使的汇报之后,也不表态,只说,“朕知晓了,卿辛苦。”
赵良嗣一见官家那半死不活的神色,心头火就压不住,还想再说几句,旁边的耿南仲一使眼色,有内侍就站了出来,将手一伸,手掌向着殿门的方向。
再看官家,垂着眼皮,显然是不想再听他说些什么。一旁的耿南仲坐在那,冷笑着望着他,像望着一只蝼蚁。
这个燕地大汉就觉得胸口被大锤砸了一下,只能收起那些来不及讲的话,行一礼跟着内侍往殿外走去。
天已经晚了,皇宫四处点起灯火,但宫墙依旧显得暗淡,只有宫门处的班直,典仪甲上的金银线泛着幽幽的光。
他跟着两个内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后又跟着两个班直。
“这不是往拱辰门去的路,”赵良嗣站定,“中官欲领臣何往?”
内侍不回头,“天色晚了,留赵学士在宫中住一晚。”
“这不合规矩。”赵良嗣说。
“官家的旨意,就是规矩。”
“若是官家的旨意,怎么官家召我回话时不曾说?”
那个内侍终于停了脚步,在一片黑漆漆的夜里回过头,手里的宫灯照在他的脸上,像是在笑,可笑得瘆人。
“学士是真傻,还是在消遣奴婢呢?”他说,“留学士在宫中住几日,已是官家的恩典,怎么还真想喝了酒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