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海大学龙湖校区距离市中心实在太远了,柳弈还在车上时就接到了他们所长的电话。
对方先是问了问案件的概括,然后话锋一转,提醒柳弈这案子其中一名死者是在校大学生,社会影响很大,必须谨慎对待,协助刑警迅速破案,绝对不能在他们法医这儿出岔子。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辛苦辛苦,今晚通宵也得把尸检给他们做完了!
对于所长这个没有明说的加班要求,柳弈只笑了笑,回答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晚上八点,车子抵达法研所。
柳弈几人草草吃了点晚餐就直接换衣服上台,准备进行尸检了。
小江同学今天本和女朋友在外幸福地度周末,被他老板一个电话叫回来帮忙,虽觉十分痛苦,但听说现场在大学里,其中一个还是学生的时候,便凭着二十年网龄的时事敏感度意识到这案子会有多受关注,立刻什么怨言都没有了,麻溜儿打车回了法研所,甚至还记得在楼下给已经忙了半日的前辈们每人带一杯咖啡。
为了节约时间,提高效率,他们在最大的一间解剖室里进行尸检。
这间解剖室可以同时容纳两张解剖床,柳弈和老彭一人负责一具遗体,沈青竹和江晓原从旁协助。
这样不管哪边发现了问题,都可以及时与另一边的解剖结果互相对照。
柳弈负责解剖那名脸孔被砸得一团稀烂的无名男尸,而纪秀慧则由老彭和沈青竹负责。
在清理和擦拭干净了血迹之后,男死者躺在解剖台上,被重物砸得一塌糊涂的脸就显得愈发狰狞了。
他的颞骨和鼻骨薄弱处粉碎性骨折,颜面中央部分不规则地凹陷了下去,一只眼球破裂,另一只眼球被青紫的淤痕包裹住,估摸着就算用计算机尽量进行图像修复,颜面识别系统怕是也很难分辨出他到底是谁了。
除此之外,男死者的颌骨同样多处骨折,七颗牙齿脱落,柳弈在案发课室的瓷砖上发现了两颗,现在又在死者的口腔和喉咙里找到了剩下的五颗。
“面部多处骨折,出血量却不多,而且牙齿全在口腔和喉咙里,并没有咽下去。”
柳弈将死者断掉的牙齿一颗颗捡出来,排在托盘上,“凶手动手砸他脸的时候,死者肯定已经死了。”
江晓原一边记录牙齿的数量和它们本应所在的位置,一边发表自己的想法:“凶手应该挺高大挺有劲儿的,对吧?”
他看着那张被重物生生砸得陷进去一块的脸,仿佛患肢疼一样龇了龇牙,“把别人的脸砸成这样,还真狠啊!”
守着他们做尸检的警官是市局今年才刚调回来的新人,资历比小林警官还浅,这会儿法医们的工作他插不上手,便试着拎了拎那个灭火筒。
那是一个老式的灭火筒,不知在旧校舍里放了多久,早就生锈报废了。
然而那灭火筒旧归旧,因为是公共区域的消防设备,体积和重量都不小,警官掂量了一下,入手估摸着得有十斤重,要抡着这么一块铁疙瘩,一下一下直到把人的脸砸烂,确实很需要一点儿力气。
“可惜监控里只拍到了这个人。”
柳弈掰开死者变形的下颌,仔细检查他的牙齿。
“多颗龋齿,基本都没有处理过,口腔卫生不怎么样……下颌左侧第三磨牙萌出,右侧第三磨牙因横向阻生半萌出,上颌的两颗第三磨牙刚刚露了个头……”
他说出了自己对于死者年龄的初步推测:
“大概在十八到二十五岁左右吧。”
所谓的第三磨牙,也就是俗称的“智齿”,它们一般在成年后开始萌出,二十五岁左右萌出完毕。从死者的口腔来看,他的四个智齿还有两只仍然在长,说明年纪确实不大,应该在智齿萌出的年龄段内,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这倒是和他身上t恤、裤子和鞋子的款式挺相符的,看着就像是没什么钱的年轻人会选择的便宜货。
少了衣服的阻碍后,男死者身上的伤口就愈发分明了。
从特征性的盲管创口来看,致命的凶器定然是一把刀子,探针探出的最长深度是十二厘米,说明刀刃至少在十二厘米以上。
另外,柳弈和老彭对照了一下两名死者的伤口形状,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实——虽然两人都死于刀刺伤,但杀死女生纪秀慧的刀子,和杀死无名男死者的刀子并非同一把。
男死者的创口成两端对称的两头尖中央宽的梭形,说明刀具是两侧开刃的类型,比如军刀或是匕首一类的刀子。
而纪秀慧身上的伤口却呈现典型的锐角三角形,一侧底部平坦,另一侧创口尖锐且平整,证明这应该是刺刀、水果刀一类的单刃穿刺器。
沈青竹正在给伤口拍照,闻言抬起头,“问题是,不管是双刃的还是单刃的凶器,我们在现场都没找到。”
柳弈他们非常仔细地勘察过案发的旧校舍及周边区域,甚至连附近的垃圾桶都没放过。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们没能找到任何疑似凶器的刀具,或是可能是凶手丢弃的诸如用过的手套、沾血的纸巾之类的可疑物品。
“是啊。”
老彭也叹了一口气:“不止凶器,那小子的外套也丢了,估计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被凶手给带走了吧!”
在监视器里,柳弈他们分明看到这个穿灰t恤的小子用一件深色的外套包住脑袋遮了脸的,但后来他们哪里都没找着那件外套,问了这几天负责清理公共区域的保洁人员,也纷纷称自己没见过那么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