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书案后已没了人影,不远处的椅上却露出半幅下裳的衣襟,上身却被挡在柱旁的帷幔后,看不到脸色。谢樱时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路扶着走到门边,终于看到仰面靠在椅背上的人。他阖着眸,双眉微蹙,中间还隐隐沁着一小片红印子。莫非他也是不胜酒力?谢樱时好奇心起,虚晃着脚步走过去,刚到近处就嗅到一股熏熏的味道,那张俊朗的脸上沉着酡色的红,眉间一蹙一蹙,像是头也痛得厉害。堂堂的须眉男儿汉,还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居然也只是这点酒量。她唇角挑起哂笑来,好像已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德性,上前把手搭在他身上。“怎么睡在这里……你,你也不成了?嘿嘿……”她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见他不答,眉头蹙得更紧,像根本没有踏实睡着,只是人混沌得提不起精神。“老皱着做什么,又不是学究先生,跟上了年纪的糟老儿似的,我可不喜欢。”谢樱时毫不掩饰地说着心里话,一半玩笑,一半当真似的伸出手指点在他眉心,研磨似的揉动。也不知是听到了她的话,还是那股手劲起了作用,没多久那对剑眉纠结起的微褶竟真的慢慢淡去,最后被完全抚平。望着自己的杰作,谢樱时“嘿嘿”傻笑,双手捧着狄烻俊朗入骨的脸,醉眼朦胧地端详。摇曳的烛光下,那张脸烘映着淡淡的金色,有些模糊的视线隐去了原先略显冷硬的线条,显得暖意十足,连睡态都可爱起来。她食指顺着剑眉的走势,一路抚到鬓角,拇指在那挺削的鼻翼上一下一下爱不释手地摩挲。“这般俊俏的模样,到底是怎么生的……以后咱俩有了娃娃,嘿嘿……不知得好看成什么样……”她不由自主开始语无伦次,脸火烧似的发烫,忽然一股酒气从胃里翻腾出来,张口“咕噜”打了个嗝,醺醺然全喷在他脸上。这下有点出乎意料,她顿时红透了脖颈,掩唇别开头。满以为这回他定要“醒”来了,可过了半晌竟没听到动静,甚至连一声鼻息间的异动都没有。谢樱时稍微定了下神,许是酒气又涌上来的缘故,视线间更加迷离模糊,但还是忍不住瞥过眼角去瞧。他果然没什么异样,甚至连靠在椅上的姿势都没有丝毫变化,好像真的支撑不住,已经沉沉入睡,对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全无所觉。她松了口气,借着那股酒劲,胆子也大起来,双手又抚上他面颊,上身也有意无意地俯下去。很快,两人便已近在咫尺。狄烻双眸紧阖,不知何时眉间又皱起了微蹙,但呼吸平顺,睡得很沉。谢樱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五官,视线却越来越不清晰,像有种无形之力在引着她越靠越近。终于,她挨到了鼻息可闻的地方,身子也软软的使不出力气,脚下一软,借着扑倒之势将面前的男人抱住。一贴到他坚实的胸膛,她浑身都像烧灼起来,也顾不上对方会不会惊醒,抬头望着那淡薄的双唇,把眼一闭,含羞带怯地就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阿沅!”头顶蓦地里响起的爆喝惊得谢樱时打了个颤,身子也随即向下一陷,此前的一切忽然变得虚幻,手脚终于触到实处。她猛地睁开眼,目光在混沌中凝聚,才发现面前的男人不是狄烻,而是不知何时跑来的秦烺。而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揪着他的衣领,似乎还正要往上挨。“噫……”她赶忙撒手推开对方,缩身向后撤,揪着被衾掩在身前,跟着怒气冲冲地揪着枕头摔过去:“你做什么!你怎么在这里?”秦烺伸手挡开,怒哼哼地质问:“还问我做什么,你刚才……那,那……那是想干什么呢?”他说着,刻意学起她的样,嘟唇半眯着眼,夸张地做出索吻的丑态。“……”闹了半天原来是个梦,可想想梦里做的那些事,尤其是刚才那番举动,已足以让谢樱时窘得满面通红。“我哪里想什么了,倒是你,随随便便跑进来扰人清梦,找打么?”她不肯承认,兀自还在嘴硬。“扰人清梦?你也不瞧现在几时了?”秦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抬手往边上一指,“好意思说,你自己瞧瞧!”谢樱时顺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窗外“噼啪”作响,竟然正下着雨。她不由更是尴尬,也没话回嘴了,含混地应了声:“你出去吧,我起来了。”正要揭被起身,却见秦烺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刚才,梦到那姓狄的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