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顾屹的时候,他头发是散落在脑后的,甘欣以为他流落在外,丢了发绳,从裙摆上撕了一片下来给他绑头发,可他并没有照做。
甘欣以为是他不喜欢用自己的东西,可后来从毒瘴林出来,看到对着“发绳”出神的顾屹,甘欣才心里出现一个诡异的猜测。
他是不是……不会系?
不对呀,越是山野乡村里的孩子,越是从小什么苦活都要干,这样散着头发,虽然没有什么仪表着装的归束要求,却碍手碍脚,给生活平添了许多麻烦。而且看他身上衣裳虽然朴素简单,却洗得很干净,头发亦是柔顺地垂在身后,不像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扎不来头发呢?
彼时甘欣试探着抽走发带,在顾屹面前示范了一下。从那以后,他有模有样地学着她束起头发,只是确实扎得不甚娴熟,时不时就会洒落下来,偶尔也会落下几缕,被风一吹,将那苍白的肤色和天雕神凿的脸,衬得愈发俊俏三分。
现在甘欣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兽族嘛,不会扎头发再正常不过了。
也就狐族爱美,喜欢学人族的打扮,审美又有些花里胡哨,于是抓着什么五彩斑斓的就往自己身上怼。
但按照兄长打听来的,顾屹是一条腾蛇,从头黑到尾的那一种。本体连毛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扎头发呢?
想到这里,甘欣看着顾屹打了个寒颤。
这么漂亮的少年,竟然是一条蛇啊……
她真的非常非常,害怕蛇类。
那光滑的躯干,强有力的腹部,光秃秃的脑袋,尖锐的獠牙和令人望而生畏的竖瞳……
长相可怖,一点都没法和眼前这个精致得不像人的少年联系起来。
……
他也确实不是人。
甘欣觉得要不是这么些年她被当做山庄继承者培养,从小就来来回回在锻炼自己心性和意志的秘境里进出,被迫直面内心内可怖的东西。那她在知晓顾屹身份的第一时间,恐怕就要尖叫着逃跑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腿虽然已经软绵绵的,恨不得连往前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脸上却还是一片淡然模样,看不出任何心中所想。
“你看着我做什么?”顾屹觉得有些奇怪,长又直的眉毛往下压了压。
这是他惯常表达不悦的模样,甘欣从来只觉得这少年脾气不太好,似乎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得他不悦。可不管他有多不高兴,却也只是臭着张脸一声不吭,不会做出什么。
因而甘欣也就会随口拈两句好听话逗他开心,要是得不到回应,她也就作罢,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反正问他为什么不高兴,顾屹也不会说,还不如由他自己慢慢消化,不必放在心上、多加干涉。
但这一次,顾屹只是沉了沉眉,甘欣心里就凉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