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夹菜的手顿住,证据中途被他给撤了下来。那盘录像带已经有了年月。要是想把最后那段有陆释的镜头剪掉,就只能重新做一盘新的录像带。如果那样的话,这盘录像带也就失去了他的效用。
“噢,那盘带子放不出来了。估计是放的年月太久,已经不显像。”五叔打着马虎眼,这般解释。见赵小宝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他便安慰赵小宝道,“无妨。有成景这个证人在,胜算还是有的。如果不是温恒远今天当庭晕倒,今天就可以判的。”
赵小宝本就没胃口。听五叔这么说,胃口更加不好。那盘带子放不出来了,就意味着最有力的证据没有了。那么成景……就真的需要成景来作证了。
赵小宝拧着眉头。
他心中丝毫不怀疑五叔的话,低着头动作缓慢地扒着碗里的饭。
这时有人进来,趴在五叔耳边说了几句话,又退了出去。那人刚走,五叔也站了起来,对着赵小宝说,“我出去一趟,你慢慢吃。”
见赵小宝碗里的饭扒了半天还是一碗,他稍稍加重了语气,“我回来之前,最好把你这碗饭吃完。”
大小伙子了,吃个饭跟喂猫一样。
赵小宝不耐地应了一声,继续拿筷子扒饭。结果是五叔前脚走,赵小宝跟着就放下碗筷跟在后面。
来的人,来头还真的不小。五叔上前去喊了声,“老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温恒远的父亲。这老头因为小儿子喜欢男人,多年前就把温恒远赶出了家门,当时说的坚决,不准温恒远再踏进去温家一步。到了如今,还是当老子的先服软,就算是不讨喜的儿子,也舍不得他受到牢狱之灾。
“小宝呢?”老头一来,就先问小宝。
“小孩子一个,没见过世面。”五叔接话道,“咱俩谈就行了。”
老头眉头一竖,“你能全权代理?”
“差不多能。”五叔笑着应道。
☆、
赵小宝知道五叔这是在保护他。他心里同时明白温恒远的父亲所来为何。虎毒不食子啊!当真如此!
这老头当年赶走温恒远时手段有多狠绝,很多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而现在,为了温恒远,不惜放下身份来这里。说到底,他的儿子,自己能够打能够骂,却容不得旁的人欺压一分一毫。
明白五叔的苦心,赵小宝并没有意气用事地冲出去。他出去的话,未必能有五叔解决的好,只快速地返回去,趁着其他人没到的时候,躲在里间,准备在里面偷听一下两个人的谈话内容。
五叔进门时看了一眼仓促未关上的门,以及自己的人示意的眼神,明白赵小宝已经过来。这里,也只有赵小宝能够自由出入。他略皱了眉头,并不想被赵小宝听到他们的谈话,担心谈话会涉及到赵小宝不该听到的内容。
赵小宝耳朵挨在门上,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现如今,这案子是五叔在撑着,只要五叔退一步,这案子就。赵小宝明白过度依赖别人不好,但是他从小到大被赵鑫管制太过严格,认识的每个人都是赵鑫严格把关过的。所学的每一样都是经由赵鑫同意才能够接触到的。
赵小宝明白自己无用,学不来刁钻的手段,认识的人也全是赵鑫的人。苟小小倒是跟他一道的,可苟小小跟他一样,也是个被管制的。自由对他俩来说都是相对的,所以他俩混到一起也就不奇怪了。
赵小宝想这些是在给自己找退路。万一五叔顶不住压力,他也好给自己留一条活路,省得到时候像个丧家犬一样。可是想来想去,赵小宝自嘲地勾起唇角,自己真的是个没用的人,总在靠着别人过活儿。
靠便靠,偏生他依靠的人还总是靠不住。他便在这些人中兜兜转转,不断地验证一个道理,人活着,总还是要靠自己才实在。再普通的道理不过。赵小宝早该懂的,可这些年赵鑫对他的宠溺太过分,往往让他溺毙在这宠爱里,进而忘了自我。
好在五叔态度还算是坚定。不管那老头给予什么利益,五叔都虚与委蛇地拒绝掉。再后来,这人便沉不住气,干脆来了威胁。
反遭五叔嘲讽一笑,“老哥,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不要问我值不值,做这些得了什么好处。我只是看不过去,想帮小孩讨个公道罢了。倒是你,莫要为老不尊。我请你进来是敬你老哥,你要是再这样威吓,老弟我就只能送客了。”
言外之意是,我丝毫不惧你的威吓。
五叔说完,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温恒远的父亲是教育界的泰斗,他手下是一个庞大的人际网,各界精英里面,十个便有一个是他的学生。在这四九城,谁人也不敢不给这老头面子。
今天就这样被五叔驳了面子,这老头气不顺,心中是算计着要给五叔些颜色瞧瞧的。
两个人的谈话也不欢而散。
五叔送客到门口,看车子走了,转身回来。赵小宝就站在五叔身后不远的地方,等五叔走到他旁边,他突然无厘头地问了一个问题,“那老头说得对,我们无亲无故的,你做什么要护着我?”
五叔径直走过赵小宝,脚步不停,不回话。
他顶讨厌这样的问题的。谁对谁好,这样的事情哪里需要那么多为什么。他瞧着个顺眼的可怜的小孩,想出手帮一把,这种简单的事情需要给多少人解释,要解释多少遍他们才相信自己只是出于本心,并非居心叵测呢?
索性不再解释,任他们如何猜,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