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絮絮念完这宽中顺气的食补方子,叮嘱卫歧等京中太平后多带夫人出门游玩散心。成日坐在家中,即使没病也得生出小病小痛来。
又连连告诫嘉卉日后需得放宽心,不能太过劳累。
卫歧亲自把他送出去,在院门口问:“她当真没有大碍?”
方太医从前就常派给各勋贵家看病,和卫歧还算熟悉,也不怕他。方太医道:“您家奶奶当真只是想得太多,身子骨在我常看的各府女眷中算得上强健了。大爷只管让大奶奶四处散散,切莫思虑过重。”
闻言,卫歧不禁苦笑一下,道:“多谢方老。”
将人送走后,他回了屋内,嘉卉正在问春燕这位点名要见她的人是谁。
“说是夫家姓霍,乃是抚远侯府的少夫人。”春燕毕恭毕敬答道。
嘉卉微微拧起眉头,她是从不认识什么抚远侯的。见春燕微不可察地朝她点点头,便道:“劳她久等了,我梳妆后就去。”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了,卫歧轻轻抚平她的眉心,不禁奇道:“你何时认识的这人?”
“并不认识,”嘉卉解释道,“但我想着现下来寻我的,指不定是哪个亲戚。罪不及出嫁女,族中也有几位姑辈阿姐嫁到了京里,或许是她们中哪一位听说了,上门探望。”
卫歧道:“你想见?太医刚千叮万嘱的让你不要操劳。”
“见个亲戚罢了,能累到哪儿去?”嘉卉轻笑出声,“我去去就来。”
她换了一身见客穿的衣裳,带着春燕去会客。才出了院门,她斜睨了春燕一眼。
春燕心领神会,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回话。而后又笑道:“夫人知道,大爷若是听了来人是谁,必然喊打喊杀的把她赶出去。但她似是当真有要紧的事,夫人才让奴婢来回话的。”
嘉卉抿唇忍笑,一顺着春燕的话去想,眉眼间掩不住的笑意。
行至会客的花厅,厅内一个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子坐着,嘴唇紧抿面上带着一丝惶恐不安,见嘉卉进来,立即起身见礼。
她回了一礼,令所有婢女都退下,在来人的对面坐下,微微一笑道:“不知县主登门拜访是有何事。”
梁滢眼眸中含泪,伸出手想去拉嘉卉的手,又缩回来。她道:“于情于理,都万万不该来叨扰周夫人的。只是我如今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厚颜求见。多谢周夫人还肯见我”
嘉卉自然不会为难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子,心道她应也不会蠢到是来给梁衡梁少州父子求情的——且这样的大事,也不会有人觉着她能做主。
是以,她是当真好奇这位江南王的女儿是为何来寻她。嘉卉问:“县主请讲。”
梁滢似是难以启齿,片刻后开口道:“不必我多说,周夫人应也知晓我们家如今的境地。我哥哥参与谋反,我父王也被押解上京。更是隐隐有传闻,除了谋反,江南王统辖的镇海军还有诸多不妥之处。”
她顿了一顿,道:“自然,我也不是求周夫人放过他们。国法在前,等此案查明后,必有陛下圣旨定罪,不论他们是何下场,我都是别无二话的。”
嘉卉不禁微笑道:“你便是求我,我也没有这个本事。”
她无声用眼神催促,究竟所求何事。
“待到定罪后,我是出嫁女,不会受牵连。可我的生母还在江南王府中,她只是一个寻常姬妾,从不知政事,我实在不忍t心她跟着遭罪。是以想请周夫人施以援手,救我母亲一命,免她流放,免她沦为奴籍。”梁滢强忍住眼泪,恳求道。
闻言,嘉卉不禁奇道:“你为何会来求我?”
“我知道,于周夫人而言,我是仇人的女儿,该是恨之入骨。可我在京中不久,实在不知还能求谁。而我虽不知您为何成了镇国公府的少夫人,可您的丈夫救驾有功,常在御前行走,我才大着胆子厚颜一回”
说着泪珠滚滚而下,梁滢慌忙用袖子擦去,而后跪倒在嘉卉面前,深深叩首。
“你先起来。”嘉卉不置可否,虚虚扶了一把。
等她坐下后,嘉卉问:“为何不求你的夫家?”
梁滢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但她有求于人,强忍着羞耻把话说了明白。
原来梁滢及笄时就由江南王妃做主定了抚远侯府,两年前定下的良辰吉日在今年九月。而王府却在今年年一过后,就向抚远侯府霍氏提出了把婚仪提前的意思。抚远侯府虽有些奇怪,但婚仪所需事物早已备好,便同意了。
五月,梁滢嫁入了抚远侯府。侯府原先对这位县主很是恭敬,然而出了谋反一事,立即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连丈夫都质问她,是否王府早有谋划,才会着急把她嫁人。
如此折腾,已经有了休妻的意思。
嘉卉听完,疑惑道:“为何会着急将你发嫁,和你同龄的姐妹,可有提前嫁出去的?”
“我也不知为何。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六姐八妹,夫家都在江南,大约是因为离得近,是以并没有提前。”梁滢忐忑道,看着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年轻夫人陷入沉思。
嘉卉隐隐觉得有一丝古怪,只是说不上来是为何。
她道:“决不能让他休了你,也不能答应和离。”
又解释道:“在盖棺定论前,你需得是霍家妇,大不了先给他们一笔钱财稳着。另外,若是宫中或者衙门传你问话,你尽管如实所说,不必担忧被人指责孝道。国法当先,且你若是有功,更能解救你的母亲。自然,我也会帮你。”
梁滢思索许久,千恩万谢地走了。嘉卉回到风竹院,就听卫歧不满地道:“你去了好久,是你的哪个亲戚如此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