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两厢处境。他在她面前漠然辞拒,没有一丁点同情的意思。
华冷如坠冰窟,登时珠泪盈睫。繁复的礼教教养她不可失礼于人前,所以她和他之间才始终守着这样那样的虚礼。
她颤抖的玉手从袖里扯出一块绢帕,抿在眼下止泪。泪越蓄越多,香帕上一片湿痕。
“南音,你两度为官,翻云覆雨,小小齐宫根本拘不住你。这件事,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她呜咽起来,琼鼻潮红,胭脂被泪痕冲花。他始见那层粉饰之下,明丽如萧华冷,似乎一夜垂垂老去,变得病容憔悴。
“公主不必如此……”此时他想劝慰,对她说她以大齐公主的身份嫁去党项,党项汗王必会以礼相待,不敢造次。齐天子嫁女,姻亲之事含邦交抚恤之嘉意,在民间传为美谈。
然,便是因为熟知华冷的心性,才觉得这一切鲜花着锦、冠冕堂皇的理由,对一个方过及笄之年的妙龄少女而言,太过残忍。
他回想起思儿入宫时的眼泪,今岁是她的笄年,也这样潦草错过了,无疾而终。
天边彤云欲燃欲坠,似熔炉,焚烧禁庭里一切业因。
他举目望天际长叹。
阻她出嫁的办法,自然不是没有,只要服药佯死,再出宫遁匿,便能躲过一劫。从此斩断与齐宫的种种渊源,只当大齐从未有过五公主暄阳。
但,她可以逃,可以躲,和亲许嫁的重诺却不会因她一人之任性,有丝毫更改。
金风玉露(四)
天子会再择别的公主,总有一人要为这个国家的河清海晏虚耗华年。
他、虞愔、华益不都是如此吗,所以他的援助毫无意义,只是纵容她,为她搭进更多鲜活的生命。
南衡狠下心来,留她一人在如血残阳中啜泣,拂袖而去。
华冷突然在他擦身离开时无助地抓住他的衣袖,她哽咽道:“南音,你可怜可怜我,父皇和太子哥哥都舍弃了谢柔,母亲禁足在檐角宫,我知道,我无法逼迫你为我改变圣旨,但我除了来找你,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
“你连一丝一毫的怜惜都没有吗?哪怕,你只是嘴上说说,谢柔都会觉得命运没有那么悲苦,前路也不是那么黯淡无光。”
“公主。”南衡轻轻拈起她的葇荑,抬离他的袍袖,归放回少女身侧。
“公主奉旨和亲是利民安邦的盛举,受万万人敬,音不配可怜公主,更不能可怜公主。那时辱没了公主的尊严,亦是折辱了大齐的颜面。”
“另,音有一言,赠予公主。前路漫长,纵命途多舛,公主总是要独自一人走下去的。少时的父母庇护、手足亲情、挚友倾谈,愈往后,愈会淡之又淡,又怎可倾心交付,信任无虞?”
“这句话,公主现下可能不能理解,但盼长记于心,否则终有一日见蚊虻负山,煮豆燃萁,国破家亡,必会失望至极。”